方墨咬牙:“那种程度的融合会摧毁个体意识!人需要边界才能保持清醒!”
“那你们现在的‘清醒’,又带来了多少真正的理解?”NO。9冷笑,“医生感知患者的恐惧却不行动,法官听见罪犯的苦难却依旧判刑,父母知道孩子的痛苦却只说‘陪你一起走’??你们学会了共情的语言,却没有承担共情的责任。这不是进化,是精致的逃避。”
林婉上前一步:“我们不能要求每个人都能承受全部黑暗。你要的是全然敞开,但我们必须保护那些还不够强大的心灵。”
“保护?”NO。9眼神骤冷,“当年你们也是这么说的。为了‘保护’大多数人,把我放逐进时间褶皱,把所有无法承受的记忆统统归类为‘异常数据’清除。现在呢?那些被压抑的东西去哪儿了?”
他挥手,画面切换。
南极冰层深处,晶树第八道裂缝再度张开,但这次从中升起的并非藤蔓,而是一具具透明棺椁,整齐排列,宛如墓园。每一具棺椁中都漂浮着一个人影??正是那三百二十七名曾失踪的孩子。他们双眼紧闭,身体微微起伏,似乎仍在呼吸,但灵魂早已不在原位。
“他们在哪?”方墨问。
“在记忆之川里漂流。”NO。9说,“他们承载了上一轮文明灭亡前的最后一声哀鸣,那不是信息,是诅咒。当你们用Ω频率重建秩序时,顺带抹去了那段历史的存在资格。于是他们的意识被困在断裂的时间线上,既无法归来,也无法安息。”
方墨心头一震:“你是说……我们‘治愈’世界的方式,其实是又一次遗忘?”
“你们总想修复,却不愿面对腐烂。”NO。9的声音低沉下来,“真正的疗愈,不是让伤口结痂,而是让它重新流血,直到毒素排尽。”
怀表的影像戛然而止。
现实回归,忆界树重新摇曳,萤火虫继续飞舞。方墨踉跄后退两步,脸色苍白如纸。林婉扶住他,发现他的鼻尖渗出血丝??那是精神负荷过载的征兆。
“他说得对吗?”她轻声问,“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方墨擦去血迹,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如果我们一直害怕触碰真正的痛,那就永远只能活在安全的假象里。”
三天后,第八学院召开紧急会议。
方墨提交了一份名为《记忆回溯计划》的提案,主张重启对三百二十七名儿童的精神追踪,并尝试通过双频共振逆向定位其意识流轨迹,寻找回归路径。同时建议有限度开放“创伤共享协议”,允许志愿者自愿接入经过净化处理的原始记忆片段,以实现对历史代价的认知补全。
理事会激烈争论长达十二小时。
反对者认为此举极可能导致新一轮共感暴走,甚至引发群体性精神崩溃;支持者则指出,若长期回避这段被掩埋的历史,双频体系终将成为新的压迫工具??只不过这次,压迫来自“善意的屏蔽”。
最终,决议达成:批准小规模试点,地点定于安第斯山脉北麓的废弃观测站,代号“归墟”。
首批参与者仅有三人:方墨、林婉,以及一名曾参与初代共感实验的老科学家陈岩??他是唯一一位亲历过“第一次大断裂”的幸存者。
接入仪式在月圆之夜进行。
屏蔽室内,三台设备呈三角分布,中央悬浮着一枚由蓝花与黑晶融合而成的新晶体,散发着柔和的灰金色光芒。系统启动后,Ω频率与NO。9波段以3:7的比例混合输出,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共振场。
方墨感到意识迅速下沉,如同坠入深海。
再次睁眼时,他站在一条无尽长廊中。两侧是密密麻麻的门,每扇门上都刻着日期与编号。他随手推开最近的一扇,门后是一间实验室,年轻的母亲正躺在手术台上,脑部连接着共感增幅器。她的眼神充满期待,嘴里说着:“我要把最后一句话传给小墨……告诉他,妈妈爱他,不要怪自己……”
可就在信号即将完成的瞬间,房间外传来警报,能量过载,线路中断。母亲的身体剧烈抽搐,最终僵直。而在监控画面角落,十岁的方墨蜷缩在观察室角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眼泪横流。
“不……不要再来……”幼年的他哭喊着,“我不想看了!我不想听了!”
那一瞬,共感能力本能排斥了incoming信号,导致遗言永久断裂。
方墨跪倒在地,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