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犹豫,看着白浮舟和白苏,用口型无声的说道:“麻烦了。”
然后将饭盒放到了沈母面前的小桌板上,捏着手机出去了。
白苏从病房上的小窗玻璃能够看到她并没有走很远,一出门就低头拨弄着手机,大概是在联系沈方无。
“为什么,咳咳咳,要救我?”沈母问道。
白浮舟理所当然的轻笑道:“谁看到了都不会坐视不理吧。”
“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个机会。我活着,只会给阿无增加压力,我和这病,像是一座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我活着,没有任何价值和意义,只有负担,只会给人带来焦虑。我活不了几个月了。早点结束,可以给阿无一个痛快。”
沈母缓缓说道。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她和白浮舟倾诉了许多。也许是因为在病房里孤单了许久,突然涌起了倾诉欲,她像是那种会给小朋友将睡前故事的家长一样,眼神遥遥眺望,声音沙哑带着一点儿颗粒感。
她说话很慢,可能是因为虚弱,时不时就要停下来默上几秒。
沈母年轻的时候,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大美人。初中的文化程度,放在算不上什么,不过堪堪完成义务教育罢了。但是那个时候,初中文凭已经算是小有文化了。
沈方无的父亲是他乡来务工的青年,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两个人站在一起,当得起一句郎才女貌。后来沈母认定了沈父,远嫁千里,来了海市。
沈父在外务工积攒了一点儿钱财和人脉,决定投资单干,不料因为经验缺乏,血本无归,自此一蹶不振变成了一个酒鬼。
在那个寒冷的冬夜里,失足摔倒了桥下,等到人发现的时候,已经冻僵了。
沈母带着沈方无,在海市摸爬滚打。
直到近年来,沈方无的事业蒸蒸日上,生活才好了起来。未曾想,只松快了没几年,沈母便确诊了肝癌晚期。
“我现在这副样子,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早一点儿,这样,阿无早点儿松快下来。你们,不该救我的。”
沈母话音落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完全沉没至地平线之下。
病房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外面和走廊的灯光渗进来一点儿,整个环境昏昏暗暗。
白浮舟一言不发起身去按亮了壁灯。
在灯光填满房间的那一刻,白苏看到病床上沈母眼疾手快的抬手向上抹掉了眼角的湿润。
她和沈方无不愧是母女,就连擦泪的动作,都那么相似。
“抱歉,对着你们说了这么久不相干的事情。”沈母长长吸了一口气,“天黑了,你们要走了吧。”
“嗯,该离开了。”白浮舟说道。
白苏还想说些什么,被白浮舟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话都堵在了嘴边。
他只好站起来,又担忧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瘦弱女人。
“今天的事情,我们会当作没有听到,不会打扰到沈小姐的生活。”白浮舟说道,“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征求一下沈小姐的意见。据我所知,沈小姐并没有婚恋对象,也没有子嗣。你是她这个世界上目前为止最后一个直系亲属了。她或许更希望您能活得久一些,而不是您草草结束生命之后的所谓松快。”
“没有人会不希望她爱的人不长命百岁。”
“哪怕再多一天,也好。”
白苏看了看白浮舟,又看了看床上沈母,眼里的担忧快要溢出来了。他总觉得,白浮舟这些话是和沈母说的,又不完全是和沈母说的。
白浮舟不快乐。这一刻,他非常的不快乐。
白苏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眼下似乎不是一个好时机。
白浮舟拉着他离开了病房。
护工阿姨一直守在房门口,见他们出来,朝着他们点了点头,忙不迭的走了进去。估计现在她是一下不敢离开沈母了。
坐上车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早早过了平日里白浮舟吃完饭的时间。
他拧动钥匙,发动了车子,问道:“想吃什么?去商场里吃好不好,结束了正好去把衣服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