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宗平将人送上了火车,四张硬座一张硬卧,硬卧当然给了老娘。
一家子隔着车窗挥泪道别。
但等到卞宗平走出了月台,卞大嫂就拉下脸:“原本说好把大丫留下照顾四弟妹,每月给十八块,现在好了,啥都没了!”
“老四不是没良心的人,他每月肯定会给娘汇钱。”卞老大道。
“娘攥着钱是娘的,可不是咱的,再说娘偏心着呢,她更疼二弟三弟……”
“行了,你叨叨个没完了是吗?”卞老大不耐烦地打断。
“你当我爱叨叨?咱们在地里刨食,难道也让家里的娃跟着刨食一辈子?他四叔明明有条件,就是不肯帮忙,不是我说话难听,当初你要是去读书参军,未必就比他差……”
“四弟也是自己拼出来的,你没看到他满身的伤,一个不好就真没了。”
“他爹我跟你说,人的运气好不好,得看祖宗的,四弟去参军,祖宗都把气运给他了,所以咱们留在老家的都受穷。这要是换做你去参军,有祖宗保佑你一样能活下来,说不定当的官比四弟还大呢。”卞大嫂满眼憧憬地说道。
卞老大这次没再反驳,面露沉思。
卞耀宗和卞大丫努力地缩在座位上不敢打扰父母,虽然他们读书也不多,但隐约觉得娘说得不对。
若是祖宗保佑真有用,那当年小鬼子也不能在咱国家肆虐那么多年,毕竟比祖宗咱们稳赢!
这话是余婶婶说的。
余婶婶还说,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但要是总想着不均而不去努力,只会让自己不停内耗,最终一事无成。
所以,他们要出息,不能想着祖宗保佑,不能总想着靠别人,要靠自己,要多学习,多思考,多总结,多努力。
要是想不明白,还可能给余婶婶写信,这是余婶婶答应他们的!
两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盏灯,能照亮他们走出大山的灯。
火车启动,哐当哐当地行驶着,将带着他们返回大山里,但此刻他们眼底有光,睁大眼睛努力记忆着城市里的景色,因为他们相信自己早晚会拥抱这些。
傍晚,天气晴朗。
余舒心在孟建国的搀扶下,走到了医务室探望孙兰香。
时隔一周,孙兰香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红皮皱巴的小安安也变得白嫩漂亮起来。
“你这肚子比我当初还大,你还跑来做什么?非要听我谢谢你不成?”孙兰香一把握住她的手,娇嗔埋怨,又作势要下床给她鞠躬道谢。
余舒心摆手笑道:“你欠我的多了,不差这个鞠躬。我今天是来遛弯的,顺便看看咱们小安安,可不是看你。”
孙兰香立刻将枕边熟睡的孩子抱起来,递到她面前:“这孩子是你救下的,不如让他认你当干妈吧?”
听到“干妈”二字,余舒心心中微动,抚了下自己的肚子,又看向孟建国。
孟建国一瞬间反应过来,立刻拒绝:“干妈就不用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