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从此,阿澈开始了他的旅程。
他走过荒漠,穿行峡谷,踏入一座又一座被遗忘的村落。他在瘟疫村口为死者诵名,在战后废墟中抱起哭泣的婴儿,在囚牢深处握住枯瘦的手,听那些几十年未曾启齿的秘密。
每到一处,他便种下一粒灯莲种子。
有人笑他愚昧:“花开有何用?不能充饥,不能挡寒。”
他也只是微笑:“可它能让黑夜少一点黑。”
渐渐地,有人开始跟着他走。
一名曾因泣魂瞳被族人锁链缠身的老妪;一个失去双亲、流浪十年的盲童;还有一位曾亲手斩杀叛军却夜夜梦魇的退伍将军。他们都不善言辞,但他们愿意听。
他们在村落间建立“静屋”??不设香火,不立神像,只有一张长桌,几盏油灯,和一面刻满名字的墙。
来的人可以不说,也可以倾诉一切。说完了,便摘一片干枯的灯莲花瓣,投入火中。火焰会微微变色,像是回应。
有人说这是奇迹。
阿澈摇头:“这不是奇迹。这是尊重。当一个人终于敢说出‘我很痛’的时候,世界就应该为他亮一盏灯。”
三年后,中原大乱。
皇帝驾崩,权臣篡位,战火席卷十三州。百姓流离,饿殍千里。更可怕的是,一种新的“无声病”蔓延开来??受害者并非哑巴,而是彻底丧失表达欲。他们能看能走,却不再说话,如同行尸走肉。
朝廷束手无策,只得求助归墟听心堂。
消息传至南方海岛时,阿澈正在教一群孩子辨认情绪的颜色。
“愤怒是红色的,像火烧云;悲伤是蓝色的,像雨后的天空;害怕是灰色的,像乌云遮日……”他轻声说着,忽然有人冲进来,气喘吁吁:“阿澈先生!北方十万民众集体失语!连婴儿都不再啼哭!听心堂请求您回去主持大局!”
阿澈沉默良久,转身看向孩子们。
最小的那个女孩拉住他的衣角:“你还会回来吗?”
他蹲下身,认真地说:“会的。等你们都能把自己的颜色画出来,我一定回来。”
他走了。
一路北上,所见皆悲。
村庄空寂,炊烟断绝。田野荒芜,野狗啃食尸骨。偶有活人,眼神呆滞,对呼唤毫无反应。就连战场上厮杀的士兵,也在交锋中途突然停下,木然退场,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阿澈进入第一座重灾区??青阳城。
城门洞开,无人把守。街道上散落着未吃完的饭碗,晾晒的衣服还在风中飘荡,可屋里屋外,竟无一人出声。
他在城中心搭起一座高台,台上放着一口古钟??不是安魂钟,而是民间用来报时的铜钟。
第一天,他敲了一下。
钟声悠远,穿透死寂。
没人回应。
第二天,他又敲了一下。
这一次,有个老妇从窗后探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缩回去。
第三天,他带来一幅画??画的是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在战火中奔跑。他站在台上,大声讲述她的故事,讲她如何熬过七天滴水未进的日子,只为保住怀中的婴孩;讲她在丈夫战死后,仍坚持每天给孩子唱歌,哪怕嗓子早已嘶哑。
说到动情处,他自己哽咽了。
台下,一位年轻女子忽然蹲下,掩面痛哭。
这是三个月来,这座城市响起的第一个哭声。
紧接着,更多声音出现了。
有人低声啜泣,有人喃喃自语,有人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不是混乱,而是释放??压抑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
阿澈没有阻止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