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完,悟了祖师自嘲一笑,对天音道:“尊者同样身负天赐之姿,年少成名,鲜衣怒马,风光无二——大概是无法理解老衲这话的。”
抚琴的手微顿,天音尊者抬眼,与悟了祖师对视一眼,眼神中既有转瞬即逝的怅然,也有掩藏得很好的审视。
在这一刻,天音忽然敏锐地从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僧身上察觉出一丝违和,对方的性情,似乎并不如传闻中那么淡泊宁静。
而且……难道是错觉吗?
她以前看悟了的双眼,都能看到紧紧缠绕在他眼瞳周围的庞大灵力。怀慈佛祖不愧是半步踏破飞升门槛的大能,哪怕他已坐化了千万年,但单单是他留下来的一双眼睛,所散发的灵力余波也远远超过悟了祖师本人。
而悟了本尊所吸引的灵气,竟几乎完全被那双眼睛里残留的灵气盖过去,如同萤烛末光之于煌煌赤日,很不起眼。
可是今日,天音直视悟了祖师的双眼,却看到那双眼睛周围的灵气黯淡了许多,灰蒙蒙的,就好像……
就好像是一个拙劣的仿制品。
心中有一丝困惑闪过,但天音无暇多想,毕竟她与悟了祖师本来也交集甚少,只见过寥寥几面,或许是对方这些年里遭遇了什么变故也未可知。
于是天音赶在对方心生疑窦之前移开视线,扯了扯嘴角:“不……其实我明白。”
她原先确实是不懂的。
在年少时的李道音看来,哪怕是她想伸手摘星捞月,也并非狂妄臆想。所以她从来都是懒懒散散,对大多数事物兴致缺缺——因为没有什么是需要她刻苦认真去做,才能够完成的。
一切都称心如意,一切都水到渠成。
直到天音的小女儿出生,那是一个资质平凡甚至平庸的孩子,让她逐渐理解大多数人攀爬求道之梯的艰苦无望。
云鹤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天音的神色,目光往大殿四处一转悠,试图岔开话题:“咦,怎么没看见观水尊者?刚刚还在那儿呢……”
偌大修仙界,能被尊称一声“尊者”的不过寥寥数人,因此这下观水尊者缺席,也极为醒目。
天音被转移了注意,环顾四周,随意答道:“这擂台上也没几个他座下弟子,说不定是身有要事,先回问天峰了吧。”
“怎么都不和我们打声招呼?”云鹤托着侧脸,嘟哝道,“观水这家伙,近几年真是越来越孤僻了。”
——“观水尊者。”
另一边,御山道君推开门,就见到被云鹤叨念的观水尊者正背对着她,一动不动般地静立着。
观水的背影严严实实地挡着,御山随意瞄了一眼,看不清他面前究竟摆着些什么物件,只能看见一缕青烟袅袅上升,熏得满室皆是一股浓重的檀香味。
御山道君原本应该镇守在群山之下,但她忽然收到观水尊者的传音,邀她来一方飞舟上会面,言语间似乎颇为急切,于是御山这才动身前来。
此刻,见观水背对着她一言不发,御山略显不耐地问道:“不知尊者邀我前来,所为何事?九宗夺魁之事事务繁忙,恕我抽不出太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