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不能做得更好一点呢?
恍惚之中,易玦会产生一种错觉:那些没有被她及时救下的、仍在“它”的掌控中浑浑噩噩的人们,他们的手仿佛正环绕着她的脖颈,他们的头仿佛正垂在她的肩头,模样、神态各异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发出无声的诘问——
为什么还不来救我?
为什么没有更快救下我?
为什么不能让我免于祸害?
为什么……
易玦紧闭着双唇,无法回答,只能沉默地背负着脊背上沉甸甸的重量,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着。
脚下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也无法分辨是别人的血,还是她自己的。她只能怀着如此未知的恐惧,一刻也不敢停歇。
再一次透过雕花木窗,易玦望着远处高耸的尖塔、檐角摇曳的铜铃,缓缓吐出一口气。
再等等,再等等吧。她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
在煎熬的等待中,易玦静静擦拭长刀,而这把从未认过主的无名之刀,似乎隐隐察觉到她纷乱的心绪,有瞬间的微微震颤,但等易玦仔细再看,却发现它还是一如既往的沉寂。
或许从来不存在什么“最完美的解法”,即便存在,也不可能降临在她普通平庸的大脑中。
易玦近乎自嘲地想着。
至少现在,她不得不采取更稳妥的办法,维持住敌在暗、我也在暗的微妙平衡。
道友们,只能先委屈你们和那怪虫挤一挤了……
易玦怀着轻微的愧疚与歉意,目光扫过青年们尚显青涩的面容,默默将他们的长相与身份记在心里,再同步给星浔。
熟悉的面孔逐渐减少,易玦隐隐有种预感——或许很快,就要轮到她了。
……
与此同时,镜华尊者终于踏过青山上望不见尽头的石阶,抵达梵音宫。
由于怀慈佛祖遗骸的特殊性,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力可填海的修士大能,皆只能以双脚亲自走完漫长的石阶,在自身一道又一道沉重的脚步声里叩问心门。
攀登至山腰间时,镜华尊者仰头望向云雾缭绕的山顶,衣袖随风飘扬,腰间缀着的一串串小银镜叮当作响。他看见怀慈佛祖悲悯的面容,在翻涌的云海中若隐若现,无声俯视芸芸众生。
而他,搅动风云、忙忙碌碌大半生,到头来似乎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空旷的山道上,镜华尊者听见自己的步伐声如玉石掷地,溅起重重回响,一步,两步……
余音回响在t青山间,剎那间像是正在与从古至今那些怀抱婴孩上山寄养的、郁结于心向僧人乩福问祸的、满怀期望求佛庇佑前程的……那么多那么多凡人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