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深处,一块沉寂三百年的石碑缓缓升起。碑面光滑如新,只刻着一个字:
>**不**
此乃“初梦源碑”,承载着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对非人制度的拒绝,是最纯粹的自由意志结晶。
陆无羁伸手触碰碑体,顿觉一股浩瀚之力涌入识海。他立刻盘膝而坐,以心神勾连七大律核桩的位置,将“不”之力化作一道逆向波动,沿地脉疾驰而去。
第一桩,在北地玄铁城崩解,伴随一声巨响,数百名正在接受“梦训”的青年猛然惊醒,抱头痛哭;
第二桩,在东海蓬莱岛碎裂,一座正在建造的“顺从神殿”地基塌陷,玉石雕像尽数倾倒;
第三桩……第四桩……
当第七桩爆裂之时,南方夜空那颗暗红星辰剧烈震颤,发出一声凄厉尖啸,随即黯淡消失。
共思之塔,彻底崩塌。
无数被囚禁的意识如鸟归林,纷纷苏醒。有人痛哭,有人狂笑,有人跪地忏悔,有人怒砸律典。七座城市陷入短暂混乱,但很快,新的声音响起??
“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人。”
“我们可以犯错,但我们不说谎。”
“我们允许怀疑,所以我们还能进步。”
消息如野火燎原,短短半月,十七城联盟宣布脱离初律门管辖,成立“自由议盟”。昔日黑袍教据点被焚毁,律锁熔铸成犁铧,分发给贫民耕田。更有觉醒者自发组成“巡忆队”,奔赴各地,记录那些曾被抹去的抗争故事。
而陆无羁,再次消失了。
有人说他在西北荒漠建立了一座“失语者之墓”,埋葬所有被迫沉默的灵魂;有人说他潜入海底古城,寻找上古时代另一场失败的启蒙遗迹;还有人说,他在某个清晨推开一间乡村学堂的门,默默听了一堂《拒经》课,然后悄悄留下一本手抄笔记,扉页写着:
>“真正的教育,不是教会人相信什么,
>而是教会人如何继续提问。”
多年后,启明院迎来第一百届毕业典礼。操场上,五百名少年齐声朗诵《拒经》终章。阳光洒在他们脸上,明亮而坚定。
台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拄拐聆听,正是当年的阿蘅。她已成为“记忆守护会”首任会长,毕生致力于搜集整理被湮灭的历史。她身旁坐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仰头问:
“奶奶,陆先生真的存在吗?还是只是一个传说?”
阿蘅抚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你看那天上的星星,哪一颗是你最先看到的?”
小女孩想了想:“是那颗最亮的。”
“那你相信它存在吗?”
“当然!”
“那就对了。”阿蘅微笑,“有些人,不必亲眼所见,也能照亮你的路。”
风起,卷起满地花瓣,飞向远方。
而在无人知晓的极北冰原深处,一座孤庙静静矗立。庙门前,新立一块石碑,字迹朴素:
>“此处曾有神,今唯人迹。”
碑后,一双沾满南北尘土的布鞋静静摆放,鞋尖朝南,仿佛主人只是暂时歇脚,随时准备再次启程。
山河无言,岁月奔流。
但总有人不肯闭眼,总有人坚持发问,总有人在黑暗中点燃一盏灯,只为告诉后来者:
你可以不一样。
你可以站着。
你可以说??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