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支起身,曲起一条腿,单手搭在膝上,白衣飘逸不群。
殷无极看向他,道:“师尊以为,儒教的政治化,合该在一段时间起到应有的作用之后……退场?”
他忽然就理解了,为何谢衍选择这样教导儒门三相,教他们走遍天下,潜心治学,脚踏实地了。
殷无极道:“最终的最终,您希望看到的儒宗,是一个寻常的、与百家同样的,研究先贤学说的普通宗门?”
谢衍颔首,看向帝尊,眼中有着万千神采:“吾并非否定儒宗,或者是儒道。如果吾只在乎一宗之得失,一道之兴衰,那么吾尽可以为儒宗攫取利益,甚至……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如此,吾可以让儒宗千秋万代,永世不衰……”
谢衍摇了摇头,道:“可如果吾如此做了,圣人,怎么算是圣人?”
第415章情不可藏
圣人的心思藏的深。世人理解的他,不过是一个圣贤君子的模版,与真正的谢云霁相去甚远。
谢衍修儒道,却不师古,不法常可。
他执仙门牛耳,儒宗鼎盛之时,旁人以为其千秋万古,他却想到下一代如何激流勇退。
谢衍披衣而坐,伤势未愈,他的仪容却显得惫懒许多,阖目养神。
“圣人何其大公无私,可惜想得太简单了。”
殷无极起身,衣摆垂地,长发松松挽着,青丝散落如烟云,勾勒他修长挺拔的身形。
他抬手解下挂在悬钩上的纱帘,回眸一视,当真是锋利无双,“仙门暗流隐于水面之下。圣人若是卸任,儒宗当真能退下来,成为一个寻常学派?”
“圣人在其位,谋其政。但在旁人看来,却是成仇。怕不是儒门在退下的那一刻,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届时,若是圣人不亲自看顾着些徒子徒孙,可别指望本座帮衬……”
他嘀咕一声,“等您退下来那日,都多久了,指不定我都不在了。”
“胡说什么?都是很多年后的事情。”谢衍先斥他一句。
他模棱两可,“正如陛下设想过禅让帝位后如何闲云野鹤,悠游天下,吾为何不能把宗门丢给弟子,泛舟五湖,寄情于山水呢?”
谢衍斟茶,以袖掩唇,却见美人双眸莹莹,凝望来。他一笑,“届时,别崖与我同行否?”
殷无极毫不介意这虚无缥缈的画饼,喜滋滋地拢袖,矜持几句,“既然师尊都这么相邀了,弟子若说不肯,岂不是不解风情?”
他似乎觉得自己答应的太快了,一点也不得体,忙给自己澄清:“这可是圣人金口玉言,并非本座上赶着求来的。”却是越描越黑了。
玉山雪松般的圣贤君子定定看他半晌,向那卷帘的美人伸出手,淡声道:“来。”
殷无极不情愿,甚至埋怨着,“被您一喊,就凑到您身边,岂不是很不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