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借盛宴之机,老夫有一要事宣告。
“敏行虽为过继之子,但秉性纯良,才德兼备,近日协理府务井井有条,更得仙师青睐。
“老夫决意立穆野为穆氏少主,日后承袭家业,还望诸位多加扶持。”
穆野讶然起身,道:“父亲三思!儿子资历浅薄,上又有三位兄长,皆贤于我。尤其大哥嫡长之身,多年来……”
穆守义抬手打断:“休再提那孽障!穆氏基业,岂可托于庸碌之徒?为父观察多年,唯你具治家之才,容人之量。此事已决,毋庸再议。”
穆野撩袍三叩首,起身时眼眶微红。
他一一向宾客行揖礼:“穆野蒙父亲错爱,实惶恐难安。惟愿勤勉尽力,不负长辈期许。日后还赖诸位叔伯兄弟多多指教。”
众宾客纷纷起身贺喜。几位族老相视颔首,年轻子弟争先恐后向穆野方向举杯,赞叹之声,不绝于耳。
穆野举杯,行至族中长老座下,一一行礼敬酒。
随即,步履从容,笑意温润,行至主宾席,春、乌二仙之前。
穆文垂首敛目,随在他身后半步之处。
穆野深深一揖:“二位仙子驾临,穆家蓬荜生辉。今日穆野能得父亲和族中长辈信奉,全赖二位仙子坐镇,邪祟不侵,家宅得宁,此杯,穆野敬二位仙子!”
乌姹慵懒靠在椅中,坦然受他一礼,嘴角勾着一抹玩味的笑。
她嗓音懒散:“四公子言重,是你自己手段了得,与我们何干?这杯酒,我受了。”
慢条斯理执酒杯,浅啜一口,算是给足了面子。
穆野仿佛得到莫大赏赐,将酒一饮而尽。
转向春娘时,却见春娘茶色水眸正同穆文对视,二人眸光澄澈,笼着无形的默契,容不得外人插足。
他眸中闪过一缕阴翳。只一瞬,便又笑得完美:“青鸾仙子,府中糕点蜜饯可还合口?若有其他需求,但凭吩咐。”
春娘正瞧着穆文发呆,闻言,眨眨眼:“啊,什么?”
穆野垂眸微笑,忽转向垂首恭立身后的穆文,道:“浴沂,愣着做什么?还不替我为青鸾仙子斟酒?仙子于你有恩,理当由你亲自敬谢。”
语气亲昵自然,同时,居高临下。
穆文依言上前,修手的手执起酒壶,躬身时,身上浓浓墨香,与春娘草木清气缠绕交融。倒酒动作一丝不苟,全程恭顺垂眼,不敢看春娘。
他缓缓屈膝跪地,垂着头,高举酒盏,清润嗓音说着卑微至极的话:“贱奴蒙仙子垂怜,万死难报。此酒浊陋,恐污仙唇,但主人之命不敢违,恳请仙子浅尝,全奴尽责之心。”
春娘小脸紧绷,指尖猛地收紧,白玉酒盏霎时浮现裂痕。
穆野却修眉微挑,嘴角不可抑制轻轻勾起。他温言:“浴沂真是越发懂事了,如此,方不负仙子为你耗费仙力,涤荡污浊之恩。”
穆文身形微微一颤,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触及冰冷地面。他双臂因久悬而微微发着抖,裸露的后颈苍白脆弱,任人拿捏。
春娘一掌掀了他手中酒杯,同时拍案而起,气得两腮晕着潮红:“你何必如此辱他!”
乌姹不赞同地摇头,拽春娘衣袖拉她坐下,啧一声,道:“区区卑贱奴仆,如此动气,成何体统?”
穆野敛衣赔礼:“青鸾仙子仁民爱物,是穆野思虑不周。”垂眸看向惶恐伏地的穆文,“浴沂快起来吧,你这副模样,仙子不喜。”
穆文肩头几不可察颤了颤,低声道:“是。”
穆野行礼告退,起身时眉飞色舞。他从未如此意气风发,只觉一切尽在掌握,步履生风,姿态优雅,准备前往下一桌。
就在此时!
厅外传来隆隆奔跑声,急促而沉重,伴随甲胄相击的冰冷声音。
哐当——!
宴厅大门被猛地撞开!
守门小厮连滚带爬跌入厅内,凄厉尖嚎:“老爷!不好了!外面……外面来了好多官兵!已经把府邸团团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