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极细微的空间波动,骤然出现在【大渊】现世。
它由点及线,由线及面,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便经历了从一维,到二维,再到三维世界的转变。
一尊横跨【无限地狱】和【大渊】的虚空门,在【彼岸】大能。。。
风在无墙之城的街巷间穿行,卷起一纸又一纸的疑问。那些写满字句的纸鸢从倒悬之塔顶端飘落,像一场绵延不绝的春雪。孩童追逐着它们,笑声清脆如铃,而老者蹲在石阶上,对着一张飘来的纸条沉吟良久,提笔写下:“你问‘若无人见证善行,是否仍算善良’?我答:树影落地时,并未要求阳光作证。”
谢无咎站在城东的一座问心庐前,望着这幅景象,手中捧着半碗粗茶。五年光阴,已将他眉宇间的冷峻磨出几分温润,可那双眼睛依旧如寒潭映月,深不见底。他低头看了看掌心??那道断剑状的疤痕早已不再发烫,却隐隐透出一丝微光,仿佛血脉里流淌的不是血,而是尚未熄灭的星火。
“先生。”一名少年走来,衣袖破旧,脸上却有灼灼神采,“今日共议环要讨论‘修行是否该有门槛’,您要去吗?”
谢无咎轻笑:“你们不是说,我的话太锋利,会吓跑新来的孩子?”
“可我们也怕,没有您的声音,讨论就会变成妥协。”少年认真道。
他沉默片刻,将茶碗放在石台上,随少年步入广场。三百六十个共议环如涟漪般层层展开,男女老少围坐其中,或争执,或倾听,或静默思索。有人主张彻底废除测灵碑,认为天赋不应决定命运;也有人担忧放任自流会导致混乱,提议设立“试炼期”以观其行。争论激烈,却不带戾气,因规则早已定下:言者尽意,听者存疑,胜败不在声高,而在理能否服人。
谢无咎并未立刻发言。他只是坐在角落,听着一个十岁女童颤抖却坚定地说:“我娘是织麻妇,爹死于矿难。去年我去测灵碑,光只闪了一下……他们说我不配修道。可我在问心庐读了《不准集》,知道柳青萝姐姐也是寒门出身。她写了三本书,最后被活活打死。如果连试试都不让,那和当年有什么不同?”
人群静了下来。
谢无咎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传遍全场:“我们推翻九重殿,不是为了建立新的‘合格’标准,而是为了让‘不合格’三个字,从此失去意义。修行之路若只为挑选强者,那不过是另一种奴役。真正的道,应是照亮所有人的灯,而非只照进少数人的窗。”
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就在此时,一只白羽乌鸦自天际掠下,落在广场边缘的桃枝上,歪头注视着他。它的眼中闪过一瞬金芒,随即归于平静。谢无咎心头微动,他知道,那是傀儡残魂的最后一缕执念仍在游荡??那个曾背负锈囊行走天下、记录人间苦难的存在,如今只剩这一具空壳般的化身,仍在默默见证。
他没有追问,只轻轻点头,似是对故人致意。
夜幕降临,谢无咎独坐庐中,整理旧稿。桌上摊开着一部手抄本,封皮题为《逆命录》。这是他五年来所记,收录了三百七十二位未曾留名的抗争者事迹:有边陲小吏私改户籍救孤女,反被剥皮示众;有女匠人仿制高塔符文,欲赠贫民御寒,未成即遭焚身;甚至有一位哑巴少年,在律碑前跪了整整七日,只为用炭笔写下“我也想飞”。这些故事从未见于正史,却在他笔下一一复活。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苏明璃走了进来,肩披霜色长袍,发间别着一支桃木簪。她已不再是当年那个躲在祠堂抄经的孤女,而是行走四方的讲道者。她的声音柔和,却能让最顽固的守旧派陷入沉思。
“北境传来消息,”她说,“虚境第九碑彻底崩解了。不只是石碑化粉,连地脉中的禁制纹路都在消退。有人说,那是始塔覆灭的余波终于抵达。”
谢无咎点头:“根断了,影子自然消亡。”
“可有些人开始怀念它。”苏明璃苦笑,“昨日我在一座小镇讲学,竟有人问我:‘既然一切皆可质疑,那是不是连吃饭都可以不付钱?’”
“这不是质疑,是懒惰。”谢无咎冷笑,“他们把自由当作逃避责任的借口。真正的自由,是从‘我必须服从’变成‘我选择承担’。”
两人对视片刻,皆明白彼此心中忧虑。变革之初,人们欢呼雀跃,以为推翻高塔便是终结。可当旧秩序瓦解,新世界却迟迟未能成型时,迷茫便悄然滋生。有人开始怀念那种“明确”的日子??哪怕那是压迫下的安宁。
“我们需要新的象征。”苏明璃低声道,“不只是倒悬之塔,不只是《不准集》。我们要让普通人看见希望,而不只是听见道理。”
谢无咎望向窗外,月光洒在桃树梢头。忽地,他想起什么,起身取出那块黑色石片??“问天”二字如今已不再晦暗,反而泛出淡淡青辉,宛如蕴藏着某种呼吸般的韵律。
“这东西……一直在变。”他说,“最初我以为它是碑石碎片,现在看,更像是钥匙。”
“或许它等的,就是这一刻。”苏明璃伸手轻触石片,指尖刚触及表面,一道微弱光芒骤然扩散,整间问心庐被笼罩在一片幽蓝之中。墙壁上浮现出无数细密文字,竟是从未见过的古篆,排列成环,围绕中央一幅地图缓缓旋转。
“这是……?”谢无咎瞳孔微缩。
“地底路线。”苏明璃喃喃,“通往……那个光种所在的位置。”
他们互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与决然。原来“问天”并非终点,而是引路之钥。当年盲眼老人所说“地底深处,光种跳动”,并非隐喻,而是真实存在的一处秘境??那里埋藏着远古时代人类集体信念凝结而成的核心,传说中一切意识起源之地。
“如果我们打开它呢?”苏明璃问,“会不会唤醒比始塔更可怕的东西?”
“也可能释放出比太阳更亮的光。”谢无咎握紧石片,“但我们不能因恐惧而止步。正如柳青萝所说:‘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说话。’现在轮到我们,去替那些还未出生的人说话。”
三日后,九人再度集结。除了原班人马,还有三位新人加入:一名失语少女,靠手语与图画表达思想;一位年迈药师,毕生研究草木灵性,却被斥为“伪术”;还有一个曾在青冥宗做杂役的瘸腿少年,偷偷誊录了数千卷禁书。他们是这个时代的新觉醒者,代表着知识、沉默与底层的力量。
队伍启程那夜,无墙之城万人送行。孩子们不再唱童谣,而是齐声朗诵《不准集》第一章:
>“法非天授,理由人立。
>若言不可改,则是心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