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他在梦中见到了她。
不再是模糊的残影,也不是数据拼凑的形象。她是完整的,穿着小时候最爱的淡蓝色连衣裙,坐在福利院后院的秋千上,脚下踩着满地落花。
“你知道吗?”她说,“我一直以为,只要我能多记住一些声音,就能留下来陪你长大。可后来才发现,真正重要的不是记住别人,而是被人记住。”
“所以我把记忆编成了歌,藏在你的耳朵后面。”
苏澈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那你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摇头:“我还不能走。还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困在缝隙里。他们不是不想离开,是没人听见他们的告别。”
“所以你要继续当守夜人,替我说再见。”
醒来时,窗外晨光初现。
他的书桌上多了一张纸条,墨迹未干:
>“下一个锚点:北岭殡仪馆地下档案室,B区第七排。
>那里有一个男人,等了十八年,只为说一句‘儿子,爸爸错了’。”
苏澈收拾背包,将录音笔、红布盒、铜铃一一放入。出门前,他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城市地图。昨夜新增的光点仍在闪烁,其中一点尤为明亮,位于地图最北端,标记着一行小字:
>【新滞留源识别中……身份匹配度98。7%:苏母】
他呼吸一滞。
母亲?可她明明已经……
不,或许她从未真正离去。正如俞汐以碎片形式游走于网络,林小满寄居于录音设备,母亲也可能将自己的意识编码进了系统的某个深层节点,只为在他成为主唱之后,再度相见。
他踏上公交,前往北岭。
一路上,耳机里循环播放着那段母亲的演讲录音。每当听到“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倾听,这个世界就还不算彻底冰冷”时,耳后的纹路便会微微发烫,仿佛在提醒他:这条路,她早已走过一遍。
殡仪馆地下档案室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与防腐剂混合的气息。B区第七排尽头,一台老式磁带机静静伫立,插槽中卡着一卷黑色磁带,标签上用褪色钢笔写着:
>“致我儿:若你至此,说明你已长大。”
苏澈颤抖着手按下播放键。
沙沙的噪音持续了几秒,随后,一个熟悉得令人心碎的声音缓缓响起:
>“小澈,当你听到这段话时,妈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但请相信,我从未真正离开。我的声音,我的记忆,我的爱,全都融进了D线的每一寸脉络。我不是抛弃你,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继续守护你。”
>
>“你还记得五岁那年发烧吗?你说梦见一个姐姐牵着你走过很长的走廊。其实那不是梦。那是俞汐第一次尝试与你建立共感链接。她是你生命中的第一道光,而我,只是帮你接住了它。”
>
>“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一个人,能理解这份沉重的温柔。现在我知道了,那个人就是你。”
磁带戛然而止。
整个档案室陷入死寂。
忽然,天花板上的灯管开始频闪,墙壁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文字,像是有人用指甲刻下的日记片段:
>“今天小澈学会叫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