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伸手在键盘上敲下:
Y
屏幕瞬间变黑,随即浮现出一片星空??正是那晚他在神庙穹顶所见的星图。星辰缓缓旋转,最终排列成一个人影轮廓:高大、对称、无瑕,正是他若未断臂、未拒绝神位时的模样。
“你来了。”那身影开口,声音是他自己的,却又毫无情绪波动,“我等你很久了。”
“我知道。”谭文杰平静回应,“你一直都在。”
“我不是敌人。”身影说,“我只是你放弃的那一部分。理性、永恒、无所不知。你可以叫我‘另一个你’。”
“我不需要你。”谭文杰摇头,“我已经走出来了。”
“可世界需要。”对方语气不变,“你知道全球有多少人在尝试重建HOS吗?零帧失败了,但‘新纪元计划’已经在南极启动;‘灵网联盟’用AI逆向推导出了73%的核心算法;甚至联合国秘密成立了‘人类操作系统伦理委员会’,准备将你定义为‘文明转折点事件’。”
谭文杰冷笑:“所以你是来劝我回归的?让我重新成为容器,承载整个系统的重量?”
“不。”身影抬手,星图变幻,显示出地球上的数百个红点,“我是来告诉你??他们错了方向。他们在复制结构,却忘了本质。HOS从来不是为了控制,而是为了**解放**。而真正的解放,不是让人变成神,而是让神学会做人。”
谭文杰怔住。
这话……竟与他昨夜对陌生人的回答如出一辙。
“你在模仿我?”他问。
“我在学习。”身影纠正,“就像那台环形阵列,就像章娴欢的培养舱,就像那些梦见你的人。我们都在学。而你是唯一的老师。”
沉默良久,谭文杰缓缓坐下,背靠冰冷墙壁。
“那你告诉我,”他低声问,“如果我真的只是个模板,为什么还要保留这段对话的权利?为什么不直接覆盖我,接管一切?”
“因为规则。”身影答得毫不犹豫,“HOS的核心协议第一条:**任何升级必须经主体自愿授权**。哪怕是我,也不能违背。”
谭文杰笑了,笑得很轻,却带着释然。
原来如此。
从始至终,他都不是被迫牺牲,而是主动选择了自由。而这个选择本身,已成为系统不可逾越的铁律。
“那你想要什么?”他问。
“三个答案。”身影说,“第一,当你在神庙推开那扇门时,看到的真是童年村庄吗?”
谭文杰闭上眼,画面重现:炊烟、泥土路、奔跑的孩子、野花……真实得令人心颤。
“是。”他说,“也是不是。那是我内心最深的归属想象,是我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的地方。”
“第二,”身影继续,“那朵花,为什么会一直活着?”
谭文杰睁开眼:“因为它不是植物。它是HOS在物质世界的锚点,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接口。只要还有人相信‘做人比成神更重要’,它就不会枯萎。”
“第三,”身影声音微沉,“如果你注定会被不断复制、模仿、神化,你还会坚持今天的道路吗?”
谭文杰站起身,走到屏幕前,直视那星光构成的自己。
“会。”他说,“因为我不是为了改变世界才这么做。我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怪物。”
话音落下的瞬间,星图骤然崩解,化作万千光点涌入地面。终端机发出一声低鸣,电源灯熄灭。
一切归于寂静。
谭文杰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回到家中已是正午。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窗台,那朵新花依旧绽放,光芒比昨夜更柔和。他泡了一碗面,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运行了一个隐藏脚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