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持续到深夜。最终,决议达成三项新规:
一、所有低语站启用“双频模式”??左耳传递逝者回响,右耳持续播放现实环境音;
二、设立“清醒观察员”制度,对连续使用超三小时者进行心理干预;
三、开发“情感排毒程序”,帮助用户逐步脱离高强度共鸣依赖。
决议公布当日,温启独自来到新京都郊外的一片樱花林。这里是温明生前最爱散步的地方,每年春天,粉色花瓣如雪纷飞。此刻虽非花期,树干却泛着淡淡荧光,枝头偶尔闪过几个名字??都是曾经在此许愿之人。
他盘膝坐下,掌心向上。
风起了。
一片并不存在的樱花飘落在他掌心,随即化作一行小字:
**“别让他们害怕光。”**
他知道,这是父亲最后的嘱托。
真正的挑战,从来不是技术能否实现,而是人心能否承受真相的重量。有人因重逢喜极而泣,也有人因无法再见而崩溃绝望。桥梁不会评判,它只是存在,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三个月后,第一所“记忆学校”在悉尼成立。课程内容包括:如何向孩子讲述逝去的亲人、怎样用声音保存情感、以及训练青少年识别虚假共鸣信号(某些黑客试图伪造亡者语音牟利)。孩子们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好”,而是“我记得你”。
同年冬季,南极回音井迎来第百万位访客。那是一位百岁老人,坐着悬浮轮椅,由曾孙推至洞口。她对着冰壁轻声说:“阿诚,我来看你了。我们的孙女今天结婚了,穿的是你当年送她的那条绣花裙。”
话音落下,极光骤然大盛,冰晶表面浮现出一对年轻男女跳舞的身影。老人笑着流泪,伸手触碰虚影,竟感到一丝真实的暖意。
“原来爱真的能穿越时间啊。”她喃喃道。
温启站在远处静静看着,没有靠近。他知道,这一刻不属于他,而属于那段跨越世纪的守望。
春来秋往,万界酒店依旧矗立城心。那块“禁止钢铁侠充电”的铭牌再未变化,但常有游客驻足拍照,笑着说:“听说这里连死人都能说话,是真的吗?”
工作人员总是微笑点头:“只要你真心相信,就能听见。”
某夜,是知火舞梦见自己走在一条无尽长桥上,两侧站满陌生人,却又个个面熟。他们对她微笑,轻声道谢。她问你们是谁,一人答:“是你丈夫救过的学生。”另一人说:“我是你儿子替我传话的母亲。”还有人低声唱起一支古老的摇篮曲??正是十年前系统首次干预自杀事件时使用的旋律。
她惊醒时,窗外星光璀璨。
阳台桌上多了一张新纸条,依旧是米黄色便签,字迹熟悉:
“小舞:
桥已建成,风雪无惧。
替我看看春天吧。
??明”
她握紧纸条,望向东方天际。
黎明将至,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座新京都,也照进千家万户尚未关闭的低语站。
有人正在诉说,有人正在倾听。
世界从未如此喧嚣,也从未如此安宁。
而在宇宙某个不可见的维度,两行脚印继续延伸,一大一小,紧紧并列,踏过星河,走向下一个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