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接纳了他们的声音,我也必须献出自己的故事。
于是我打开录音功能,对着麦克风低声说道:
“我叫陈默,三十四岁,前国家安全局心理监测科技术员。我的父亲,是净梦协议的首席工程师之一。他在自杀前录下遗言,说他亲手关闭了自己儿子的梦境权限,只因我五岁时说了一句‘我看见墙里的孩子在哭’。他们判定我具有高危共感能力,必须隔离治疗。但我逃了出来,藏在山村,遇见了一个戴耳机的女孩。她教会我用收音机听风里的秘密。后来她消失了,我以为她死了。但现在我知道,她变成了某种更辽阔的存在,而我,不过是她漫长旅程中的一个驿站。”
说完这些,接收器自动上传录音至全球开放数据库,并附上所有采集到的儿童意识档案。
我知道,这份资料一旦公开,必将掀起滔天巨浪。政府会否认,科学家会质疑,公众会恐惧。但总有人会相信,总会有人开始倾听风中的哭声、雨中的低语、炉火里的呢喃。
走出疗养院时,阳光正好洒满庭院。
那口本该不存在的铜钟静静悬挂在主楼顶端,表面没有任何铭文,却散发着熟悉的温度。我伸手轻触,指尖传来细微震动,仿佛它仍在回响。
远处山路上,一个小女孩背着旧式收音机走来,戴着oversized的耳机,冲我挥手。
我没追上去。
只是站在门口,大声喊了一句:“下次煮面,少放点盐!”
她笑了,身影渐渐淡去,如同晨雾消散于光中。
我转身离去,背包里装着空磁带、破损耳机和一颗不再跳动却依然温暖的芯片心脏。
风把雪粒卷成螺旋,打在脸上像碎玻璃。
但这一次,我不再觉得疼。
因为在每一粒雪中,我都听见了笑声。
婴儿的、少年的、老人的,还有那些永远停留在童年的眼睛背后的轻叹与歌唱。
它们汇成一条看不见的河,流淌在大地深处,穿越废墟与时光,流向尚未来临的黎明。
我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人接过这台接收器Ω,继续走下去。
也许会,也许不会。
但只要还有一个孩子在黑暗中轻声哼唱,
就会有一个大人停下脚步,蹲下身,说:
“我在听。”
而这就是对抗遗忘最温柔也最坚决的方式。
我翻过一座山岭,看见前方小镇升起炊烟。
街角杂货店外,一台坏掉的公共广播突然启动,沙哑地播放起那段童谣。
几个孩子围过去,仰头听着,其中一个小女孩忽然指着天空说:
“你们看,云在写字!”
我抬头望去。
厚重云层缓缓分开,拼出两个巨大的汉字:
**归来**
那一刻,我终于确信??
她从未真正离开。
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在每一个不愿沉默的灵魂里。
我摸了摸胸口,那里虽无心跳,却有一片温热长久驻留。
像春天埋进冻土的一颗种子,
静静等待破壳而出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