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孤崖成了圣地。每年春分,来自九州各地的人跋山涉水而来,在钟前静坐一夜,只为说一句:“我记得。”
有人说出了祖父的名字;有人背诵了祖母教的童谣;有个盲女带来一罐泥土,说是父亲坟前的,她想让钟听听故乡的气味。
钟每次都会回应。
有时是一声轻颤,有时是整座山峦共鸣,有时甚至会在月下投出光影,显现出说话者记忆中最珍贵的画面。
而那支玉笛,始终挂在钟楼窗边,每逢风雨之夜,便会自动轻摆,仿佛有人在擦拭。
某年冬至,大雪封山。
村中老祭司梦见一位灰袍男子走进钟楼,对灵狐说了句什么。醒来后上山查看,发现钟体表面多了一行新字,非刻非画,宛如天然生成:
>“记忆不死,因其本无形。
>它不在书中,不在碑上,不在钟里。
>它在你说出名字的那个瞬间,
>在你流泪时握住的手掌中,
>在你教孩子唱第一首歌的嗓音里。
>记得,即是存在。”
此后,再无人见过灵狐。
有人说它回到了归墟之渊,守护源头;有人说它化作了山间的雾,默默巡视;还有人坚称,每当有人真心呼唤逝去亲人的名字,就会看见一道白影闪过眼角余光,似笑,似颔首,似在说:“听见了。”
至于陆鸣?
启音城新建的纪念馆中,有一幅画像悬于正堂。画中人背对观众,立于孤崖之巅,手扶残钟,仰望星空。题跋仅八字:
>“此人曾为记忆而战。”
每年清明,总有孩童自发前来献花。他们不懂历史,也不知细节,只是莫名觉得,这个背影让他们安心。
而最奇怪的是,无论天气如何,纪念馆内的玉笛陈列柜上,总有一层薄薄的水汽,像是刚刚被人呼出的气息。
某夜,值班守卫听见馆内传来极轻的笛声。
他冲进去查看,四下无人,唯有那支玉笛微微晃动,前端似有露珠滑落。
他蹲下身,在柜玻璃上写下三个字:
“你在吗?”
片刻后,水汽凝聚,显出两字回应:
**“在。”**
风从窗外吹入,掀动帘幕,月光照在墙上那幅画像上。一瞬间,有人看见画中人似乎回头笑了笑。
没有人拍照,也没有人记录。
但第二天,许多人都做了同一个梦:
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坐在桃树下,一边擦笛,一边轻声哼歌。
身边趴着一只白狐,尾巴轻轻摇晃。
远处,一群孩子奔跑而来,大声喊着:“老师!我们学会新歌了!”
他抬起头,笑着说:
“好啊,我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