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阻止它。”她决然道,“不能再让更多人丢了心。”
“可我们拿什么对抗?”无名苦笑,“第九钟已碎,陆鸣已散,拾音盟各守一方,护忆联军也因太平日久而松懈。如今唯一能抗衡的,只有尚未腐化的忆种本身。”
忆娘沉吟片刻,忽然抬头:“你还记得陆鸣最后说的话吗?他说,只要有一个人还在记得,世界就有光。”
“记得。”
“那我们就从‘记得’开始。”她走到墙边,取下一盏油灯,点燃,“今晚,金蝉谷要办一场‘守夜会’。不请长老,不召将士,只邀附近村民,来讲故事。讲父母如何相遇,讲祖辈为何迁徙,讲某年大旱时谁分了最后一碗水……哪怕琐碎如尘,也要说出来。”
无名怔住:“这有用?”
“有用。”忆娘坚定道,“忆种认得声音里的温度。当真实的情感流淌出来,它们就会回应。也许……能唤醒那三十六处死种。”
当夜,篝火燃起。
山谷中聚了百余人,男女老幼围坐一圈。忆娘率先开口,讲她年轻时随商队穿越沙漠,遇见一位异族少年,教她唱星泣调。那时风沙漫天,歌声却穿透黄云,引来绿洲甘泉。
接着是一位老渔夫,颤抖着说起五十年前那场海难。他本该死去,却被一位陌生女子推上木筏。女子沉入浪中前,只说了句:“告诉我的孩子,我曾很爱他。”
一个孩童怯生生举手:“我奶奶昨天走了……她临终前一直念叨‘别忘了晒棉被’。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她每年都晒,整条巷子都香。”
话音落下,众人静默。
忽然,东南方一棵老槐树轻轻摇晃,树皮裂开一道缝隙,浮现出一行小字:“丙戌年七月初三,李氏嫁入王家,带棉被三床,皆绣蝶纹。”
人群哗然。
紧接着,西边田埂上一朵野菊绽放,花瓣竟组成一段古文:“星泣调第三章,失传于永昌七年,今由张氏口述复原。”
火光跳跃,映照着一张张激动的脸。
无名站在人群之外,仰望星空。他感到胸口微微发热??那块残碑正在发烫,仿佛回应着某种召唤。
就在这时,盲童承忆者踉跄奔来,气息紊乱:“出事了!忆堂水晶柱……集体震颤!有大量记忆逆流,源头指向……金蝉谷!”
众人惊愕。
忆娘却神色平静:“不是逆流,是共鸣。”
她转向无名:“你的血,是不是该滴进泉里了?”
无名一怔。
“你是禹离之后,体内流着第一代承忆者的血脉。若忆种尚存一线生机,唯有你的血能唤醒它们。”忆娘看着他,“这可能会唤醒你所有的记忆??包括那些被强行封锁的痛苦。”
无名沉默片刻,撕开衣袖,划破手腕。
鲜血坠入灵泉,瞬间扩散成一片赤红。泉水翻涌,竟浮现出层层影像:
一座青铜巨殿,九钟悬列,中央石碑刻着古老誓约:“承忆者在,则文明不灭。”
禹离立于阶前,面对万千百姓,高呼:“你们可以忘记战争,但不能忘记为何而战!你们可以哀悼死者,但不能抹杀他们的牺牲!”
画面一转,却是现代场景:西南村落中,村民们手拉着手,面带安详走入山洞,洞壁刻满“我们选择安宁”。而在他们头顶,一轮黑月缓缓升起,投下漩涡般的阴影。
“忘主……正在重组。”盲童喃喃,“它借‘宁息谣’收集自愿遗忘的灵魂,以此为基,重建意识核心。”
无名咬牙:“那就打断它。”
他跃入泉中,任血流不止,双手按在泉底石板上。口中开始吟诵一段无人听懂的古语??那是残碑背面隐藏的铭文,唯有血脉契合者方可激活。
刹那间,大地震动。
三十六处未醒之地,同时迸发微光。有的如萤火升腾,有的似雾气弥漫,更有甚者,地面裂开,钻出藤蔓般的晶丝,缠绕村舍、祠堂、古井,将人们的梦境连接成网。
而在“无忆之隙”的最深处,那枚暗影漩涡猛然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