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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0 坦荡六郎重色轻友（第2页）

另一年轻妇人哭诉：“我家丈夫去年因私卖残盐，被押往灵州囚禁，至今未归。官府说那是‘盗卖军储’，要判流三千里！可那点盐，还不够喂饱两个孩子……”

张岱听得胸口发闷，良久方道：“你们可愿作证？若我奏请朝廷彻查，你们可敢具名画押？”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老灶户咬牙道：“大人若真肯为民请命，老汉便是死了，也要说出实情！”

当夜，张岱秉烛撰写《盐州盐务实情疏》，详述军屯盐湖、强征民夫、垄断售价、苛罚私贩等七大罪状，并附十余户灶户血书为证。写毕，密封火漆，命亲信快马送往京师，直呈御前。

又两日，队伍翻越萧关，进入盐州境内。

远远望去，乌池盐湖如一面巨大的银镜，反射着炽烈阳光。湖畔旌旗猎猎，营寨连绵，果真驻扎重兵。?望塔上哨兵发现官队接近，立即吹响号角，片刻之后，数百甲士列阵而出，横刀拦路。

带队将领身披铁甲，面罩寒霜，厉声喝问：“何人擅闯军防重地？”

张岱策马上前，取出御赐符节高举：“协律郎张岱奉旨巡察盐务，持节通行，尔等不得阻拦！”

那将领瞥了一眼符节，冷笑：“信安王爷有令，凡无军牒文书者，一律扣押审查。你纵有符节，也须待上报批准方可放行。”

张岱不动声色：“那你现在就去报。我在此等候。”

对方显然没料到他如此镇定，一时迟疑。正在僵持之际，忽听身后马蹄轰鸣，一支百人骑兵队疾驰而至，为首者正是禁军校尉陈?，奉命护送张岱。

陈?跃马而出，抽出腰间金牌厉声道：“奉天子诏，协律郎张岱所至之处，如有阻挠，视为抗旨！尔等若再不退，休怪我当场格杀勿论！”

军阵一阵骚动。那将领脸色变幻数次，终于咬牙挥手：“放行！但只许他一人入营，其余随从留外候命！”

张岱dismount，独自步入军营。

大帐之内，信安王李?高坐主位，紫袍金带，威仪凛然。见张岱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冷冷道：“你就是那个在朝中鼓噪‘盐引开中’的新进小臣？年纪轻轻，胆子不小。”

“下官张岱，参见王爷。”张岱躬身一礼，“奉旨巡查盐政，特来请教诸项事务。”

“请教？”李?嗤笑，“你是来夺我的饭碗吧？朔方岁入七成出自盐利，若按你那套‘归公统销’，朝廷拿走大头，我拿什么养兵？拿什么御敌？”

“王爷戍边有功，天下共仰。”张岱坦然直视，“但盐利本属国家专营，历代皆然。节度使代管，乃权宜之计。如今边患稍宁，正该还政于朝，以免尾大不掉。况朝廷并非不分红利，每年仍可拨付边军专项经费，足供军需。”

“哈哈！”李?拍案而起，“好一个‘尾大不掉’！你这是在说我拥兵自重？”

“臣不敢。”张岱神色不变，“臣只问一句：乌池盐湖年产几何？纳税几何？剩余利润又去了何处？若王爷能出示完整账目，证明并无侵吞隐匿，臣当即上奏，称颂王爷廉洁奉公，何必兴师动众，封锁盐区？”

帐内一片死寂。

良久，李?眯起眼睛：“你想看账？可以。但我告诉你，一旦看了，就得承担后果。有些东西，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

“臣愿一观。”张岱语气坚定。

李?挥手，亲兵捧出厚厚一叠文书。张岱逐一翻阅，眉头越皱越紧??产量虚报三成，成本夸大五倍，所谓“军费开支”中竟有大量购置珍玩、宅院修缮、姬妾脂粉之费，甚至还有送往长安某贵戚府邸的“岁贡”。

最令人震惊的是，一份密档显示，近三年来，通过秘密渠道走私出境的粗盐高达二十万石，买家竟是漠北回纥部落！

张岱猛地合上账本，声音冰冷：“王爷，这些盐若流入敌境，换来的可是战马兵器。您这是在资敌，还是在戍边？”

李?霍然起身，眼中杀机闪现：“小子，你太天真了。没有这些暗中交易，朔方如何维持军备？朝廷拨款不足三分之一，剩下的，难道靠喝西北风吗？”

“所以王爷就选择违法牟利、祸国殃民？”张岱毫不退让，“正因为朝廷供给不足，才更要改革盐政，建立正途收入！而不是借机肥私，纵容腐败！”

“够了！”李?怒吼，“你以为自己是谁？一个小小协律郎，也敢教训本王？来人！把他给我关起来！等我上表弹劾，看他有没有命回长安！”

两名亲兵上前欲擒，张岱却昂然不动。就在此时，帐外骤然响起整齐脚步声，陈?率禁军已团团包围大帐！

“信安王！”陈?在外高呼，“张协律郎乃钦差大臣，持有御前符节！若敢拘禁，即是谋反！末将奉旨保护钦差，必要时可格杀反抗者！”

帐内气氛瞬间绷紧。

李?脸色铁青，盯着张岱许久，终于冷笑道：“好，很好。你以为拿到这点证据就能扳倒我？告诉你，这背后牵扯的人，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你这次来，不是查盐，是踩进了泥潭。”

“泥潭也好，深渊也罢。”张岱整了整衣冠，朗声道，“只要能让盐归其正，利归于国，民得以生，臣虽九死，不悔！”

他转身走出大帐，阳光刺目，照在他脸上，仿佛镀上一层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