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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95 连升三级（第2页）

“所以，”圣人转身，目光如炬，“你的《太平颂》，不能只是太平，还要显威！要让百官听见，知道朕仍掌乾坤；要让百姓听见，相信天下仍在掌控之中；更要让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听见，明白??朕，尚在！”

张岱伏地叩首：“臣明白了。臣将重修乐章，在庄严之中添金戈之声，在祥和之内藏雷霆之势。使闻者肃然起敬，不敢生二心！”

圣人满意地点点头：“去吧。记住，这部乐，不只是给你做的，也不是给我做的??是给整个大唐做的。”

退出宫门时，夕阳西下，染红朱雀大街。张岱立于台阶之上，望着归巢的飞鸟，心中却无半分轻松。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惠妃不会善罢甘休，太子依旧风雨飘摇，而他自己，已成了这场权力博弈中最敏感的一根琴弦。

回到家中，他焚香净手，取出新制乐稿，提笔删改。原稿中柔美的《南风歌》旋律被削去三分，代之以低沉浑厚的鼓点；结尾处原本悠扬的笛声，改为号角长鸣，仿若边关烽火骤起。他又加入一段罕见的“八佾舞乐”，以六十四人列阵而舞，象征周礼嫡传，皇统不坠。

就在他专注修改之际，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开门一看，竟是太子贴身宦官王承恩，面带惊惶：“八郎速随我来！殿下今晨突发急症，昏厥于书房，御医束手无策，现正召您入宫！”

张岱心头剧震，不及换衣，抓起药囊便随其奔出。一路上，王承恩低声告知：“殿下昨夜曾召见一位江湖术士，言谈甚密，今晨便吐血不止，口中喃喃‘乐中有鬼，音里藏刀’……”

张岱闻言，脑中轰然作响。乐中有鬼？音里藏刀？莫非太子已察觉寿王以乐谋逆，心神受创？抑或……真有人以巫蛊之术，借乐声害人？

抵达东宫，只见殿内灯火通明，御医们围作一团，束手无策。太子卧于榻上，面色青白，气息微弱，手中紧攥一张泛黄纸片。张岱趋前细看，竟是半阙残谱??正是《万岁乐》中“嗣续绵长”一段，但旁边用朱砂批注：“此音逆行，伤肝损魂，久听者癫狂。”

他猛然醒悟：有人将这段乐曲倒序演奏，制成秘音，暗中播放于东宫附近！逆音属邪，扰乱五脏，尤伤肝魄，长期浸染，足以致病甚至丧命！而能掌握此等秘法者，唯有精通古乐禁术之人??极可能便是惠妃身边那位神秘乐师，传言曾习波斯幻音之术！

“快！”张岱厉声下令，“封锁所有通风口，熄灭熏香，禁止任何人吹奏乐器！再取清水十桶，置于四角，以铜盆击之，驱散邪音残留！”

众人依令而行。张岱又取出随身携带的“正音玉笛”，按十二律吕顺序，缓缓吹奏《清平调》三遍。笛声清越，如晨露滴石，渐渐涤荡室内浊气。约莫半个时辰后，太子长吁一口气，缓缓睁眼。

“八郎……”他虚弱地唤道，“是你救了我。”

张岱含泪跪下：“殿下万安。臣已查明，有人以逆音害您，此乃大逆之罪！”

太子苦笑：“我早知他们不容我，却没想到，连耳朵都不放过……音乐啊音乐，你何曾想到，你也成了杀人不见血的刀？”

张岱握紧拳头：“臣发誓，必找出幕后黑手，还乐以清明！”

当夜，张岱未归，宿于东宫外厢，彻夜研读《乐纬》《琴操》等禁书，寻找破解逆音之法。至黎明时分，他终于在一本残卷中发现记载：“逆商反宫，可破邪音；童声诵正，能镇怨灵。”意即以纯正童声齐唱雅乐正调，可抵消逆音毒性。

次日，他秘密召集十二名八至十岁、出身清白的乐童，每日辰时在东宫外围吟唱《诗经?周南》诸篇，持续七日。同时，他在《太平颂》中新增一段“正音导引”，专为净化人心设计，拟于元日大典首演。

与此同时，他命宋?暗中调查那位波斯乐师。线索最终指向一座隐秘宅院，位于崇仁坊深处，门前无匾，守卫森严。经过三日蹲守，宋?发现每至子时，院中便会传出诡异乐声，似笛非笛，似埙非埙，令人头晕目眩。更有仆役深夜抬出裹尸布袋，不知所踪。

张岱决意动手。第七日深夜，他联合羽林军副将李晟，率精兵二十，伪装成巡夜官兵，突袭该院。破门而入，只见厅中摆满奇形乐器，墙上挂满人皮制成的鼓膜，案上堆着写满咒语的乐谱。那波斯乐师正闭目弹奏一具骷髅琵琶，见人闯入，狞笑着扑来，却被李晟一剑斩断手臂。

审讯之下，此人供出全部阴谋：原是惠妃重金聘来，专司“音咒杀人”。此前已有三位反对易储的大臣因长期聆听特定乐曲而暴毙，皆被误认为心疾。此次针对太子，已是第三次行动。

张岱将供词连同物证密封，直呈圣人。三日后，圣人下诏：废黜李元衡官职，抄没家产；波斯乐师凌迟处死；惠妃侄女、曾多次出入东宫的女官赐白绫自尽。诏书中特别强调：“乐者，所以宣和神气，非可为奸邪所用。自今日起，凡涉宫廷音乐，皆由协律郎张岱专掌，他人不得干预。”

消息传出，朝野震动。张岱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的乐官，跃升为掌控“天籁之权”的关键人物。但他毫无喜色，只在书房中再次提笔，写下新的八个字：**正声涤秽，乐以诛心。**

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惠妃虽受挫，但根基仍在；寿王依旧受宠，未来难料；而他自己，已站在风暴中心，一举一动皆牵动江山变局。

但至少此刻，他守住了音乐的尊严，也暂时保住了东宫的安宁。

月光再次洒落庭院，照见他案头摊开的《太平颂》终稿。乐章终篇，号角长鸣之后，是一段极静的空白，随后童声齐唱《卿云歌》：“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歌声纯净，如初阳破雾，照亮长夜尽头。

张岱轻抚乐谱，喃喃道：“这一曲，不是献给帝王的赞歌，而是留给大唐的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