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女闭目片刻,然后缓缓摘下胸口的文字之心,捧在掌心。蓝光流转,映照四野。
“让我试试另一种方式。”
她张口,吐出第一句话,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每位骑兵耳中:
“你六岁那年,母亲抱着你在田埂上看萤火虫,她说:‘孩子,光是不会死的。’你还记得吗?”
那人猛地勒马,身体剧烈一晃。
第二句响起:“你在戍边营值夜时,偷偷抄录过一首民谣,叫《月照故园》,藏在靴筒里三年没敢唱出来。你想念家乡的槐花饼了吗?”
第三句如风拂面:“你妹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人拖进噤楼后失声,三天后吊死在井边。你一直不敢问,因为你知道问了也没人回答。”
一个个名字,一段段记忆,被她一一唤出。那些曾以为早已遗忘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有人捂住耳朵,有人跪倒在地,更有人大哭出声。
盲女的声音始终温柔:“你们不是刽子手,你们是失语的孩子。但现在,你们可以回家了??只要你们愿意记住。”
终于,为首的执法者翻身下马,摘下青铜铃,狠狠摔在地上。金属撞击岩石,发出清脆一响,如同破茧之声。
“我……我想起来了。”他颤抖着说,“我爹是个说书人。他讲《山河志》的时候,全村人都围着他。后来……后来他们说他传播谣言,把他舌头割了……可我还是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啊!”
其余人纷纷解甲,丢弃兵刃,伏地痛哭。
沈照怔立原地,看着这一幕,喉头滚动,久久说不出话。
“你看,”盲女轻声道,“有时候,打败敌人的不是刀,是记忆。”
数日后,一支由former执法者、村老、流浪学者组成的队伍启程北上。他们在沿途设立“醒言亭”,每到一处,便召集村民讲述往事。有人说起饥荒年间朝廷赈灾粮被贪污的细节;有人回忆起某位诗人如何因一句“春风吹不到玉门关”而被流放致死;还有一个小女孩,在众人鼓励下,背诵了祖母临终前悄悄教她的童谣??那是一首禁歌,歌词里藏着反抗的暗语。
消息如野火蔓延。
而在西北驿道尽头,那个诵读竹简的男孩已被捕。执法首领亲自审讯,逼问他师承何人。男孩不答,只从怀里掏出一片焦黑的纸屑,上面依稀可见几个字:
>“若使后来者,皆能记我声……”
首领怒极反笑:“你以为念几句死人的话就有用?历史早被重写了!百姓早已顺从!你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
男孩抬起头,目光清澈如泉:“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昨晚做梦,梦见一个穿红衣的女人站在我床前,对我说‘谢谢你念我的诗’?她是谁?我从来没见过她,可我醒来时,枕头上全是湿的??那是她的泪,还是我的?”
首领悚然动容。
当晚,他独自走入密室,翻开一本尘封多年的册子??那是《净言律》执行名录,上面记录着所有被清除姓名者的档案。他的手指停在一行小字上:
>**林素娥,女,三十七岁,私撰《哀民录》十卷,焚稿,诛九族。**
他忽然浑身发抖。这个名字……他竟觉得熟悉得可怕。
他冲到铜镜前,用力撕开衣领??锁骨下方,有一道旧疤,形如柳叶。幼时他问母亲来历,母亲只说:“是你姐姐给你挡刀留下的。”
姐姐?可族谱上从未记载有过姐妹!
他疯狂翻找家中遗物,终于在一口朽烂的木箱底,发现一封血书:
>“吾妹林素娥,虽死不忘言责。若有后人识此字,请替我告诉天下:
>饥民啃树皮非因天灾,乃官征粟米尽;
>孤儿哭坟场非因疫病,乃亲戮于市朝。
>我以命护此真,望汝以心承此声。”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满脸泪水。
三日后,这名首领放走了所有囚禁的述者后代,并派人将《哀民录》残篇送往南方。他自己则留在驿站,每日清晨敲响一口破钟,高声朗读一段旧史。有人说他疯了,可越来越多旅人驻足聆听,甚至跟着默念。
与此同时,东岭各地奇象迭起:
一座千年古寺的地宫自动开启,出土三百片竹简,内容竟是百年前被销毁的《问录全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