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跪伏。
唯有黑羽老者狂笑冲出:“区区残魂,也敢冒充承忆者?!给我碎!!”
他扬手掷出伪镜,镜中射出万道黑光,直扑士兵。岂料刀鞘轻转,竟将黑光尽数吸入锈迹之中。下一瞬,锈层崩裂,露出寸寸寒芒,一刀斩下,伪镜当场炸裂,镜中所有谎言幻象反噬其主。老者惨叫倒地,面容急速衰老,皮肉剥落,显出原形??竟是当年签署封井令的副官,因恐惧记忆复苏而自愿接受篡心术改造,成了净言院最忠实的清道夫。
刀光未歇,直取地宫深处。
皇帝正欲吞服一枚金色丹丸(据传可永久屏蔽负面记忆),忽见刀临头顶,竟不闪不避,只轻声道:“朕……也曾是个讲故事的孩子啊。”
刀势微顿。
这一瞬的犹豫,给了地宫机关启动之机。九重铁门轰然落下,将刀影阻隔在外。但那一刀的气息已然穿透岩层,劈入最底层密室??那里存放着最后一份《封绝录》原件,记载着彻底抹除“记忆传承能力”的终极仪式。
竹简燃烧起来。
火光中,浮现一行新字,非刀刻,似血书:
>“忘不了的,终将归来。”
数月后,春雪初融。
一位小女孩在村口溪边玩耍,捡到一片奇特树叶,脉络竟组成完整句子:“三岁那年,娘把我藏进米缸,外面有兵在抓会写字的孩子。”她不懂什么意思,拿给教书先生看。先生脸色大变,颤抖着翻开新编《启蒙识字课本》,发现原本“百姓安居乐业”的插图旁,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
“你看到的,未必是全部。”
全国哗然。
调查持续三个月,无果。出版社称印刷无误,监工称未曾改动,唯有负责装订的一名盲眼老妇低声说:“或许……是纸自己长出来的?”
没人相信。
但从此以后,类似事件频发:药方背面浮现死者遗言,婚书夹层显出逃亡路线图,甚至皇帝御批奏折边缘,悄然生出批注:
>“你说谎时,笔尖会抖。”
人们开始害怕书写,又渴望书写。恐惧与觉醒交织,催生出前所未有的变化??街头出现匿名“投忆箱”,百姓将不敢说出口的记忆写成纸条投入其中。每月十五,箱子自动开启,内容随风飘散,化作漫天飞絮,落入千家万户窗台。
有人接到亡妻留言,痛哭失声;有人读到父亲临终忏悔,跪地不起;更有边军将领展开絮片,见上面写着十年前自己下令屠杀的村庄名单,当晚便自刎谢罪。
盲女站在东岭之巅,望着这片纷乱而生机勃勃的土地,终于露出微笑。
她知道,沈照从未离开。他不在任何一座墓里,不在任何一首诗中,而在每一个突然哽咽的喉咙里,在每一双因真相刺痛而流泪的眼中,在每一次明知无力仍选择开口的瞬间。
白砚秋走到她身边,递过一碗清水。
水面映不出他们的脸,却浮现出万千人影,手牵手围成圆圈,默默传递着一句话:
**“我替你记得。”**
风起了。
带着雪,也带着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