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兰泽与宋付意这番对答间,她自身的弱点显露无遗。正如兰泽曾言,“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事”,面对这种多事并举的局面,她总显得力不从心。
当意识到这一点,兰泽心头颇为沉重。她尚未正式执掌朝政,便已觉分身乏术。这让她明白自己只有两条路,要么竭力克服这个弱点,要么另寻他法弥补。
若要兰泽强行扭转本性,那每日需操心的事情必将倍增,思绪只会愈发纷乱,长此以往,莫说治国理政,恐怕连寿数都难长久。
思及此处,兰泽唯有一个念头——她今生必须学会放权,且所放出权力的分寸与局面,须要恰到好处。
不论心中如何权衡,眼下仍须先处置宋付意之事。迎上他隐含期盼的目光,兰泽开口道:“你审结罗向贤一案,又着有《治河策》,功不可没,朕不会杀你。你既通晓治河之道,亦有此心,便留在郑州一带主持河务。待黄河治理完毕,诸事落定,朕自会考虑召你回京。”
她略作停顿,续道:“和之前所说一样,你的家眷亲族,一律留在京师,如此,想来你办事当能更为专注,亦不会在外界惹出什么口舌是非。”她语声刚落,便见宋付意面色骤然惨白,但兰泽仍将话说完:“罗向贤一案,朕会另行核查,你先退下吧。”
宋付意闻言,心中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他早该明白,如兰泽这般掌权者,绝不会容忍他人的算计。
如今,他亦无法确信兰泽,无法确认她今日承诺能否兑现。若治理黄河功成后,兰泽并未履约召还,而甄晓晴继续乱政,那是宋付意万万不能接受的。
世间众生泪两行,未得圣明王。
想到这里,他不禁暗地里叹息着。
待兰泽打发走宋付意,全常上前向兰泽禀报,居然称甄毅前来请求觐见。
这突如其来的求见,让兰泽迫不及防。她与这位舅舅相见甚少,毕竟她平日极少临朝,难得遇见身为内阁大学士的舅舅。此刻诸事相迭,偏殿还候着王群生,她又觉疲乏不已。
但略作思忖后,兰泽还是决定先召见甄毅,比起行事古怪的王群生,她更想知晓甄毅此来的目的。
,生疏,尚有臣等从旁辅弼……”
闻听甄毅一番言语,兰泽心知外界流言必定愈演愈烈。布局既成,虽不知甄毅是否已与甄晓晴透过风声,但此番特意求见,又大打亲情牌,于她而言已是足够。
甄晓晴与甄毅最忌惮的,无非是兰泽亲政后将如何对待甄家。这些年来,甄家所为不乏越矩之处,一朝岂容二主?正如昔年罪己诏风波中,兰泽作出了与甄晓晴相悖的决定。
思及此处,兰泽不免感念甄修证。她虽对甄修证男女之情极为淡薄,但他终究甘冒奇险,为她行夺权事宜。这让兰泽对他纵无爱意,但凭着这番恩情,她也不会相忘,更不会亏待于他。
见兰泽仍似神思不属,甄毅心下愈发没底。在他眼中,甄晓晴与兰泽这母女之情实难理解——竟要相互防备、彼此博弈,真不知甄晓晴何以至此。
兰泽瞥他一眼,平静道:“昔日光武皇帝登基,未诛辅政之臣,唐太宗继位,亦未迫害从龙功臣。前人既能如此,朕为何不可?”
“陛下圣明……”甄毅闻言,几喜形于色,“臣这便禀告太后,请她着手安排亲政大典,包括仪制交接、诏告天下及太庙祭祀等事宜。”
然而兰泽话音一转:“甄家往日所为,朕多可姑息。但若此后仍不知收敛,但凡被朕察觉错处,定不轻饶,自朕亲政之日起。”
此言既出,顿令甄毅愕然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