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本人也从最初的一惊一乍,迅速演变为“哦,又是蛇啊”,波澜不惊起来。
哼,我连老鼠都吃得,蛇又算得了什么!
如此几日,霞光稿子大致定下,明月便带朱杏去杭州城里、去西湖,观察水波中黑色的礁石和静静飘荡的柔美水草,细看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听那些画舫中临水荡开的婉转丝竹声。
朱杏对色彩敏锐,本人却并不大善于发现美,也没想过这种不起眼,或者说她习以为常的地方竟藏着这般动人景致,不免对明月另眼相看,“你倒怪会想的。”
若真染成布,一定很好看。
难得将她镇住,明月也有些得意,“怎么样?我的点子不错吧?”
做生意嘛,脑子就要比常人活泛一点,不然总落在人家后头,一步慢、步步慢,怎么挣大钱?
春枝和苏小郎未归,朱杏便同明月和七娘一并住在杭州宅子里,熟悉了之后便日日早出晚归,不是蹲在水门底下看水草,就是泡在西湖看波光,冷了不知道回来,饿了不知道吃饭,简直比未驯服的兽还难栓。
无奈之下,七娘便日日烙了肉饼给她带着,又拿竹筒灌了水背着,“饿了就啃,渴了就喝,困了就回来,可记住了?”
朱杏乖乖点头,撒腿就跑,眨眼没了人影儿。
明月:“……”
到底属什么的?!
就这么城里城外疯跑六七日,眼见着进到九月中,春枝和苏小郎该回来了,朱杏的稿子也差不多得了。
只是有个难题:
“若要染风景,用寻常染缸的老法子是不行的,需得用一个极长极宽的水池,即便不能将整卷布平铺开来,至少也能分成几段排布颜色、图案,方便日后裁剪衣裳时对花,或制作帷帐……”
明月深以为然。
如今她卖的大多还是衣料,单看着好看不顶用,最要紧的是缝出来也得好看。
正如朱杏所言,若仍用老办法,泡在染缸内通染,具体位置的调色便无法掌控,展开极有可能糊成一团、乱七八糟,就不美了。
“可一匹布足有四丈长、两尺多宽,去哪里找这样大的水槽呢?”七娘跟着犯难。
明月想了想,“能不能直接在平静的河面染?”
朱杏当场否决,“哪里有完全平静的水面呢?若有,便是死水,染出来的布都要臭了。”
那倒也是,明月挠头,蹲在屋檐下望了半日天,“赶明儿我去找个木匠问问。”
成品是买不到了,只好现做。
只是新的难题又来了:家里放不开啊!朱杏那边也是乱糟糟的,想找个下脚的地方都难。
外头林子里、山里倒是有空地,可谁都去得,万一给有心人窥探了去,她们不白忙活了!
啧,有点麻烦。
次日明月一早就去城中找木匠,极尽详细地描述了自己要的尺寸、密封,“能做么?要多少银子?几日可得?”
那木匠听完便笑了,“原来是要开造纸坊啊,早说做什么不就得了!”
明月一怔,“造纸坊?”
见她惊讶,木匠也一怔,“是啊,既不造纸,做这样大池子作甚!”
明月来了精神,抓了些铜板与他,“您细说说。”
不干活也有钱拿,还有这种好事?木匠乐了,飞快地将铜板揣起来,“造纸用木浆么,便是在大池子里泡发了,再以人工提起、沉淀……长条池子可做巨幅长卷,又可使多人同时做工……”
明月大喜。
听这个意思,造纸坊也很适合拿来染布嘛!
又宽敞,又有大水池子,还有专门用来捞起、晾晒、沥水的器具和堆放的空地……
明月再三道谢,转头就去找了薛掌柜、绣姑和徐婶子,请她们帮忙打听本地有没有经营不善的造纸坊。
“最好在城外,周围空旷些无妨,只是也不要太偏远。”
临时搭建是来不及了,本钱也太高,但可以试着捡漏嘛!
杭州城忒大,各行各业竞争也忒激烈,今儿你红火,明儿他败落,多的是“吉房出租”“返乡出售”。
她的宅子、薛掌柜的新铺子,不都是这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