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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第3页）

“那你告诉我，”阿宁踏上台阶，一步一问，“若你说出全部真相??‘你活不过今晚’‘你儿子已经死了’‘这个世界没有公平’??然后看着对方眼睛熄灭，灵魂崩塌，这就是你所谓的‘真实’？这就是你守护的天道？”

衡沉默。

阿宁继续前行：“你知道为什么补天种会选择谎言吗？因为它知道，纯粹的真实太过锋利，会割断人心最后的绳索。而我们这些说谎的人，不是不信真相，而是太懂它的重量。”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一团柔和的光：“你看，这不是幻术，也不是欺骗。这是一个人听完‘一切都会好起来’之后，重新点燃的心火。它确实存在，哪怕源头是一句假话。”

衡额前竖眼剧烈闪烁，似在运算、权衡、挣扎。

良久，他开口：“可若人人效仿，皆以‘善意’为名行欺瞒之事，世界岂不成了一场骗局？”

“那你就错了。”阿宁微笑，“真正的谎言，从不怕质疑。因为我们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准备好承担后果。就像那个对流浪汉说‘你会被记住’的好心人，后来被人嘲笑‘装圣人’；就像李承言坚持写下‘他们无罪’，结果被通缉十年。我们不说谎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前行。”

她顿了顿，目光穿透虚空：“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真实’本身，并不该由你定义？”

此言一出，天地骤静。

衡的身体开始龟裂，银光寸寸剥落。他怒吼：“狂妄！我是法则化身！”

“可法则也会变。”阿宁轻声道，“十年前，人们认为孤儿该殉葬；百年前，女子不能读书；千年前，雷电是神怒。你说那些都是‘真实’，可现在呢？”

她指向天空：“补天种跳动一次，时间就往前走一步。而推动它的，从来不只是事实，还有希望、信任、爱??哪怕它们常常藏在一句谎话里。”

终于，衡轰然崩解，化作无数碎片，坠入大地。每一片落地，都长出一株金穗花，花瓣上写着两个字：

>**“容谎。”**

消息传开，七界震动渐息。

数日后，误日镇迎来第一批访客??来自北漠的盲诗人，带着一把破琴，只为听她说一个故事；南岭药师送来千枚药丸，声称“服之可忘忧”，实则只是糖丸，附信写道：“我知道病治不好，但我希望她每天醒来都觉得今天会好一点。”；东海渔村集体托人送来一封联名信，说全村老少决定从此每日黄昏齐喊一句：“海龙王保佑我们平安归来！”??明知是虚，仍愿共守。

阿宁一一接待，收下礼物，回赠以新编的谎言：

>“你的琴声能让花开。”

>“这药是我用月光熬的，专治心病。”

>“海龙王昨夜托梦，说最喜欢听你们喊他。”

她不再隐藏身份，也不自称“织谎者”。她只是坐在门槛上，像当年那个老说书人一样，给孩子们讲故事，哄哭闹的婴儿入睡，安慰失恋的年轻人。

但她清楚，自己已无法回头。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能听见补天种的心跳，透过大地传来，稳重而绵长。有时她会梦见未来的自己??那位失明的老妇人再度出现，坐在一片废墟中，手中仍是那本燃烧的《谎经》。

“还会痛吗？”她问。

“每一天都痛。”老妇人笑，“可每当有人对我说‘谢谢你骗我’，我就觉得值得。”

“如果有一天，没人再愿意相信谎言了呢？”

“那就让我成为最后一个说谎的人。”老妇人抚摸书页，“然后，把火种传下去。”

梦醒后，阿宁总会起身写下一条新谎，录入她的《未焚录》。这本书没有封面，纸张由金穗花瓣压制而成，每一页都会自动复制一份，送往错学会各地分坛。它不再记录如何说谎，而是记载谎言如何救人。

某夜，她在书中写下这样一段：

>**“终极之谎：我不需要被理解。**

>可事实上，每一个选择说谎去保护别人的人，内心都渴望被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