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苏清璃失声,“那你就真的死了!连残影都不剩!”
“我已经死了很久了。”他淡淡道,“但只要还有人因为记住而变得勇敢,我就没输。”
他伸出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动作温柔得不像一个即将消散的灵魂。“答应我,不要为我建碑。也不要让孩子背诵我的故事。让他们记住的,是那些无名者。是我一路见过的、跪着也要把孩子推出火场的母亲,是明知必死仍写下遗书的士兵,是宁愿疯癫也不肯签字认罪的老儒生……”
苏清璃泪如雨下,却用力点头。
林断最后看了一眼那朵复苏的黑花,低声说道:“你也听着??我不恨你。你只是被人利用得太久。现在,轮到我来教你什么是真正的记忆。”
言罢,他转身走向冰层深处。
身影渐淡,直至完全融入地下阵法。下一刻,整座归名碑所在的山脉同时震动,七柱齐鸣,东海废塔星图爆发出刺目光芒,启明邑剧场中央的铜镜自动旋转,映出万千影像:
一个少年撕毁家族荣耀证书,宣布祖父曾是起义领袖;
一名官员当众烧毁朝廷嘉奖令,承认自己曾参与掩盖矿难真相;
还有无数普通人,在街头巷尾、茶馆集市,开始讲述祖辈口耳相传却被禁止记录的故事……
与此同时,所有接入共忆场的人,耳边都响起一句话,不分时间、不论地点,清晰如whisperinthesoul:
>**“你可以选择忘记,但请先记住。”**
这句话,开始自行传播,甚至脱离载体存在。有人在梦中听见,有人在雨声里辨出节奏,还有孩童在玩耍时无意哼唱,旋律竟与此完全吻合。
朝廷震怒,下令封锁消息,关闭忆碑广场,逮捕“散布记忆污染”的民间讲史人。然而越是压制,那句话越是顽强扩散。甚至连宫中太监扫地时,扫帚划过青砖的声音,都被听成了这句话的节奏。
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在深夜召见首席史官,盯着烛火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错了?”
史官低头:“陛下,或许不是错,而是怕。我们怕记忆太多,人心太重,走不动路。可现在看来,真正压垮人的,从来不是记忆,而是谎言堆砌的虚假安宁。”
皇帝久久不语,终是挥退众人,独自登上高楼。
他看见,万里之外的南岭桃林,一朵桃花随风飞起,穿越千山万水,轻轻落在皇宫檐角。花瓣背面,字迹微小却坚定:
>**“补缺者,不惧裂,只为合。”**
春天又一次来了。
极北冰川深处,那株幽蓝幼苗悄然绽放第一朵花,花瓣透明如水晶,内里封存着一段微型记忆影像:一个独眼男人坐在篝火旁,倒酒敬天,笑容坦荡。
风起时,花粉四散,随气流南下。
谁也不知道,这些花粉落入土壤后,会在某年某月催生出新的桃树。而每当有人站在忆碑前真诚地说出“我记得你”,便会有一片叶子无端浮现名字,或是一块愿晶突然发光,提醒世人:
有些存在,从不需要墓碑。
他们活在每一次选择记住的瞬间。
活在每一双不肯闭上的eyesthatrefusetolookaway。
活在春风拂过桃林时,那一声无人看见的轻叹: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