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墀!”于微时那头几乎要碎掉的情绪与哭腔。
陈向阳在边上听到这里,已然看到火烧起来了,连忙捡起宗墀的手机,试着缓和几句,他出声宽慰宗太太,道宗墀今天由着他们起哄多喝了几杯,他现在且糊涂着呢,“您和他说不出个名堂来的,周小姐那边我去接,您放心、”
宗墀见状,一把夺过手机,径直挂断了。他偏要别这个筋,恨不得踹一脚陈向阳,“你去接是吧,接回来你管她到底,你和你现任睡觉,她躺中间。”
陈向阳里外不是人。有时候他真的服了这位少爷的脾气,谁也按不住他,亲爹妈轮番上阵都不行。这种能硬刚到底的底气不是谁都能有的,反正陈向阳不行。当年宗径舟还要多大的镇压力量啊,几乎监听监禁般地要儿子绝了心思,结果宗墀被发配到印尼,愣是把生意开荒起来且稳住了脚跟,他再被老爷子召回来,这几年老早把权柄揽到手里来了。一来,他毕竟是独子,二来,少爷的起步已经是许多人终生都达不到的罗马终点,这些年,不谈他从祖上继承的,单单他投资且分红的,老早是他们十辈子都挣不到的钱了。宗墀十来岁就和他老爷子玩对赌协议的个性,他要的东西,绝不跪着求。
陈向阳没有结婚,但是婆媳那点事,他还是有点发言权的,“都说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嗐,你妈也就嘴上狠狠罢了,给她摆摆婆婆的谱,也就过去了。你先低头哄着她,把人娶回来,又不会当真住一块,一年到头也就那几天,你妈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再不认最后不也认了。”
宗墀一身酒气,冷落且戾气地瞥一眼陈向阳,如同看窝囊废物的眼神,“我偏不。她受过的气凭什么掉头还要别人受,我他妈就是硬骨头,我绝不求任何人。我不看任何人的脸色,我老婆孩子更不准看。”
陈向阳说局外人的清醒话,“你是硬了,再硬你是她亲生的,她没辙你,可是不喜欢东篱就成了事实了啊。你妈不喜欢人家,这种水磨忍耐的功夫,你要懂啊,伤的只有东篱。”
宗墀愣神了会儿,最后依旧一意孤行的面貌,“你不懂,我妈不喜欢她就是偏见。连我爸都不敢帮话的偏见。”
*
贺东篱下班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外面的雨下得跟放鞭炮似的。
她的小毛驴也不骑了,撑着伞,走回去的。
十分钟的路程,她今天出门穿的是双平底的春秋款皮鞋,没一会儿就湿了脚面。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对面的小卖部还没打烊,贺东篱赶紧着跑过去,收了伞,扔在门口的周转箱里。
今天是老板娘看店的,望见贺医生进来,和她打招呼,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晚。
贺东篱如实答,老板娘噢哟一声,问那个自杀割腕的女生额要紧的。再口口声声喊作孽,“小姑娘家家的,为男人想不开,最伤心的是爹妈好不好。生养你出来,就是要你想不开为男人割腕的啊。真是的。”
贺东篱朝货架里去,她牙膏用完了,今晚再不补货,她明早得没刷牙来买。
老板娘知道小贺医生他们许多美容缝合的费用是不走医保的,更是唏嘘,她自己也有个上大学的女儿,听不得这些家常,“割的时候刀子不怕疼,缝的时候倒是不想留疤了,啊!”
这话,喻晓寒也说过。仿佛天底下的妈妈都是一个菩萨那里捏出来的。贺东篱久而久之,不大跟妈妈说遇到的病人了,干惯缝合修补的活,得学会即刻放下来,不然郁闷难抒,是会把自己憋坏的。
贺东篱拿了两条牙膏,往收银台走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老板娘身后的香烟架。那晚也是,临时急诊活,她晚下班,心情无比糟糕,她买了包烟,老板娘还有点诧异,问小贺医生,你抽啊?
贺东篱点点头,老板娘意外之下,还是履行了生意,只是规劝的口吻,香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医生的更不该碰的。
贺东篱执意买了包,老板娘问她要不要打火机,她摇了摇头,说家里有火柴。
今天,她好像又有点犯老毛病了。家里那包万宝路被宗墀捏碎了,她想把心里的垃圾排一排,于是,老板娘扫码牙膏的时候,贺东篱指指后面的烟架,“再一包万宝路。”
老板娘这一回也不劝了,才要回头拿的时候,门口的感应铃响了,那人挑开门帘走进来,身高太高,肩膀又宽,一身黑色风衣,上头满是水的斑斑痕迹。外面那么大的雨,他淋得不轻,无论是样貌还是进来的动静,都惹得收银台一里一外的人齐齐偏头过去看他。
老板娘烟拿在手里,片刻,却听到小贺医生寂然道:“不要了。”
没几秒,宗墀已然走到买东西的人身边,他一身阴湿,酒气再掺着寒凉夜雨,暗沉沉的脸上还挂着几颗雨珠子,没出声前就看得出心情很不好,寡着一张脸,盯着她的眼睛再到嘴巴,幽幽朝她道:“什么不要了?”——
作者有话说:正文有话说:故事过渡到重要情节,比较吃情绪,写得比较慢,见谅。
七夕小剧场(这是动笔前就存好的一个脑洞,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闪回到正文里,放作话当彩蛋看,正合适-
1。0
宗墀父亲那头兄弟姐妹总共八个,其中两个是堂族里继养在身边的,他爸爸排行第五,听说还有两个夭折掉了,不然子嗣更兴旺。
因为他父母婚姻自立门户的缘故,宗墀在十八岁前与新加坡那头的所谓宗亲并无任何生物乃至社会意义上的凝聚力。
他有三个姑姑,一个比一个嫁得好。定居在英国的姑姑跟他父母关系最近,当初于微时能在老太太临终前见上一面,二姑姑也算推波助澜过的。
宗墀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多受姑姑照顾。他这一辈的年龄跨度很大,有些平辈甚至够生他的年纪。二姑姑家老幺的茱莉亚是他们这一辈份里最小的一个。有一年跟着宗墀来中国度假,机场回市里的路上就想回去了,喊着热死了,她是来采风的,这个天气,小池,我觉得我完蛋了,我有点晕车了。
她不是晕车,她是水土不服了。
2。0
回到公馆,茱莉亚就倒下了。伦敦那头的人都急坏了,偏偏宗墀对着吐了一地板的茱莉亚束手无措得很。他才要给她叫救护车的时候,放暑假的贺东篱从S城赶了过来。
那几天都是贺东篱照顾茱莉亚的。对于喝惯冰水的茱莉亚被Cici逼着喝她煮沸过又晾凉的水,她觉得很怪异,但是看在她是学医的份上吧,看在她来了,她就慢慢好转起来的份上吧。她当着宗墀的面吐槽,我指望你,可能就被你克死在他乡了。
宗墀提醒她,那叫,客死异乡。客人的客,不是一克两克的克。
茱莉亚太烦小池了,她问Cici,这么没有风度的男人,你为什么要喜欢他呀?
Cici在准备晚上的吃食,茱莉亚好些了,她在剥黑虎虾,给茱莉亚做浇头面,对于茱莉亚的问题,她表示很抱歉,她也没弄明白。
茱莉亚诧异,晚餐桌上,她吃到了小份食的青椒虾肉面,还有一份很芝麻香油味的青菜疙瘩汤。Cici叮嘱她,少食多餐,这一餐下去,保管你彻底读档我们中国的水土了,下次来一定生龙活虎。
茱莉亚被Cici照顾得很好,饭后跟她一起洗碗的时候,她凑到Cici耳边很笃定地问她,你是被小池强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