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维塔兰娜带上了那只面容算得上可爱的人偶。
巫师们返回柏林的路上,莉泽罗忒出奇地安静,也没再要求主持“星辰流徙”的大巫术。
米格尔湖旁,黑袍人们的身形在深蓝色的星光中重组定型。
安德烈松了一口气,真要是和行刑人们打起来,他可没什么把握,幸好他们只是说了些曲里拐弯的话后就不欢而散。
变形大师沃尔夫冈·科尔对眨着眼睛的莉泽罗忒说:“莉泽罗忒小姐,我们已经回到柏林了,您是?”
莉泽罗忒迟缓地伸了个懒腰:
“我就先回巫王塔向老师禀报情况了,老人家们辛苦了。”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手还捂在嘴巴上打哈欠。
大巫师们纷纷点头:“巫师联合愿为巫王前驱。”
莉泽罗忒抿嘴笑,转身踏着米格尔湖的水面小跑而去。
临走到一半,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扭身朝正安静待在老师旁边听候吩咐的安德烈喊:“白鹰会的索别斯基先生?你要不要也随我来?”
巫师群里死一样地安静了一会。
面见巫王?这小家伙哪里来的好运气?难不成是巫王的这位徒弟看上他这副皮囊了?
安德烈也愣住了,直到老师施泰纳教授推了推他。
“谢谢,我十分愿意,艾森科恩小姐。”
莉泽罗忒满意地笑笑,年轻的男巫安德烈觉得这个性情乖张的粉发女巫迷人极了。她掏出魔杖,遥遥点向他的双足。
安德烈也和她一样踏足在水面上,恭谨地往巫王塔前去。
莉泽罗忒和安德烈踩着水来到了巫王塔底的那扇木偏门前,她伸出一根手指,然后把其塞进了门边的鹰头雕塑的尖喙里。
伴随着女孩小小的一声嗷呦,石鹰合口咬下,品尝起她血液里魔力的味道。半秒后,木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如果是平时,莉泽罗忒一定是踢开门跑进去的,但今天她一反常态,动作轻轻地开门关门,蹑手蹑脚地进入了塔底的杂物间。
杂物间里只点了三根封在玻璃窗里的蜡烛,橙红色的火苗摇曳着向黑暗发出微渺的光芒,只可惜光线晦暗,气氛反而更加阴森。
莉泽罗忒和安德烈的身体在墙壁上投出两道道巨大的影子,显得有些可怖。真像是文艺作品里人类想象中吸血鬼们的古堡。
“要有光。”
女孩嘟哝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咒语的话,从袖子里掏出魔杖,扬在身前。
随着莉泽罗忒的动作,那根蕴含着超凡的木棍的顶端发出一点光芒,照亮她的前路。
安德烈也施了个无声的发光咒,魔杖顶端迸发出温和的光芒,照亮他身遭的方寸之地。
莉泽罗忒带着安德烈绕开包括人类在内的变种动植物标本库,走过关着魔兽和异种的漆黑囚牢,里面的智慧生物已经失去了伸手拍打附魔牢笼的力气和勇气,只是向外面的活物嘶吼着。
安德烈提心吊胆,而莉泽罗忒对此视若无睹。
少女继续跳过经过各种推演的未完成术式和半成品法阵,推走拦在路上的一片片移动黑板,避开地上散乱的一摊摊草稿纸。
当她的粉发映照到来自塔顶洞口透过来的自然光亮的时候,莉泽罗忒就又一次能够重新见到她的老师。而安德烈,也终于第一次觐见他的王。
安德烈屏住了呼吸。
那位传说中的巫师安静地阖眼,他坐在黑石围护的窗洞边上,撑着头沉思,像是睡着了。
但莉泽罗忒知道并没有。
她刚刚踏至老师的十步之内,就感受到来自这位巫术尊主身上强大魔力和咒感的压迫。
巫术与巫师之王身穿的衣袍同样和他的名号一般璀璨,他那身巫师袍的袖口辊着一串秘银和精金熔铸而谱写出的腓尼基咒文,随着呼吸,在时光中变形成这片大地上的各种语言。
在他的前领和袖边上那些条由繁复琐碎的金银构成的溪流之中,晦涩深奥的灵光正阴暗而缓慢地淌着。
它使有幸和不幸的见者目眩神迷,精力不自主地被抽干。
安德烈强忍着移开视线,避免陷入其中的思潮。
巫王暗夜般的黑色袍尾和后领上用骨钉系着一道道红金相间的纱飘带,在塔顶透进来的无风的熹微光线中,他们神秘地齐齐飘动,每一道朱鹮羽般的飘带上都歌唱着巫术与咒言的荣耀,寄托着被拯救的枉死者与被宽恕的获罪者不愿离去的灵魂。
除了那探出宽大袖口一半的苍白手掌和修长如蛇的手指,巫王的整个身体都藏在那身华美的袍下,但巫术尊主暴戾和高傲的精神力却沉默而疯狂地凌驾于这片国度,无人可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