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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7章 请陛下赐臣一死（第2页）

这份名录被送往万忆塔，引发空前震动。第九十九层青灯连燃九日，塔顶铜镜首次投射出完整战役影像：朔州之战并非败于敌手，而是因朝廷内部奸臣勾结外敌，故意断其粮道、撤其援兵，只为借刀杀人，清除异己。而所谓“叛乱”，实为戍边将士请求返乡探亲，被曲解为谋逆。

影像播放完毕那一刻，长安城内三位参与过旧案审理的老臣当场呕血而亡。幸存者纷纷自首，交出私藏多年的密档。其中一份诏书震惊天下：先帝曾亲笔批示，“朔州之人，尽数除名，不得入祀，子孙永不得科举”。

皇帝跪读此诏，泪洒衣襟。他在万忆塔前焚诏谢罪，并下罪己诏，宣布废除一切因言获罪、因战蒙冤的旧律。同时下令重建“英烈祠”，首批录入七十三万朔州将士之名。仪式当日，天空乌云密布，正当主祭官准备宣读祭文时，忽见云端裂开一线，一道金光照下，正落在祠堂匾额之上。匾上原本刻着“忠魂不朽”，此刻竟自行变幻为：

>“我们回来了。”

全场肃立，无人言语。唯有风中传来千万声低语，像是回应，又像是叹息。

风波未平，西北驿站再现人影。

这一次，不止老兵看见。十余名旅人同时目睹：篝火旁坐着一男一女，男子依旧背着铁铲，女子戴着蓝巾，正在分发汤碗。每一碗底都刻着一个名字??全是近年新发掘出的无名墓主。旅人们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注视。直到黎明将至，二人起身离去，身影渐渐淡去，仿佛融入晨雾。

但在他们走过的雪地上，留下了一行长长的足迹。考古学者测量后发现，这足迹的步距、深浅、左右交替规律，竟与三十年前陈七行走归语村至万忆塔的脚印模型完全一致。

唯一的不同是??这次，足迹延伸的方向是南方。

紧接着，江南乌镇那户曾挖出铁匣的人家，家中幼孙突发高烧，呓语不断。家人细听之下，竟是整篇《真忆经》第一章，一字不差。请来拾忆师施法安抚，孩子睁开眼，平静说道：“阿音婆婆说，该轮到南方说话了。”

于是，拾忆队伍南下。

他们在鄱阳湖底发现沉船遗迹，打捞出数百具绑缚铁链的尸骨，经查为百年前治水民夫，因抗议苛役被集体沉湖。在福建沿海渔村，一位老人交出祖传陶罐，内藏三百张竹片，每片写有一个渔民名字，背后注明“失踪于护渔巡逻途中”。经考证，这些人是在抵御外寇时牺牲，却被官府谎报为“私自出海遭风浪覆没”。

最震撼的发现来自岭南。一座千年古寺的地宫中，出土九口青铜棺。棺盖打开后，众人震惊??九具遗骸皆身穿不同朝代服饰，从汉至明，跨越八百年。但他们胸前都挂着同一枚铜铃，样式与阿音当年所用一模一样。

寺中老僧泣诉：此为“守忆轮回冢”。传说每隔百年，便会有一位继承者自愿服下“忘忧引”，抹去今生记忆，投身乱世，只为在关键时刻唤醒沉睡真相。他们不求留名，不望回报，只愿薪火不断。

“阿音姑娘……也是其中之一。”老僧喃喃道，“她本可安享晚年，却选择饮下最后一杯药汤，转世为人，继续走这条路。”

众人闻言无不跪地。

就在这一刻，万忆塔第一百层的心镜之水突然坠落，落入地宫深处。水珠触地即散，化作万千光点，逐一没入九具遗骸眉心。刹那间，九具身体同时睁眼，齐声说出一句话：

>“第十人，已在路上。”

话音落下，九具身躯化为尘埃，唯余铜铃叮当作响，久久不绝。

全国震动，人心激荡。越来越多普通人加入拾忆行列。农夫在田埂立碑，商人捐资建馆，学子自发编纂《民间忆典》。甚至连边关守军也开始在哨所旁种植蓝莲，每逢月圆便集体诵读阵亡同袍的名字。

而在这股洪流之中，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归语村外。

他穿着粗布衣裳，背着一把旧铁铲，帽檐压得很低。村中孩童问他从何处来，他只笑笑：“很远的地方。”问是否认识阿音老师，他望着碑林良久，轻声道：“她是我的光。”

没人认出他，可当他走过之处，枯萎的蓝莲竟重新绽放，碑林上的名字微微发光，仿佛在迎接故人。

深夜，他独自登上万忆塔。守塔弟子欲阻拦，却被一股无形之力轻轻推开。他一路走到第一百层，站在那滴新生的心镜之水前，伸手轻触。

水面涟漪扩散，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无数画面：一个少年在风雪中挥铲修路，一对恋人并肩走过废墟，一位老人坐在山坡上看夕阳，还有一个小女孩在作业本上写下“我要做拾忆人”。

他笑了。

然后，他转身走向塔基密室，在原有两行字旁，提笔写下第三句：

>“你们才是守碑人。”

墨迹未干，整座塔忽然剧烈震动。第一百层水晶墙壁缓缓透明，显现出外部景象??但并非现实世界，而是一条由星光铺就的道路，贯穿古今，连接生死。道路两旁，站满了人：有穿铠甲的士兵，有裹蓝巾的女子，有手持竹简的史官，也有现代装束的青年。

他们都在微笑。

而在道路尽头，隐约可见一座城池轮廓，城门上方悬挂匾额，写着两个大字：

**归忆**。

风穿过塔身，吹动檐角铜铃。一声，又一声。

远处村庄里，有个孩子突然从梦中醒来，拿起铅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第一句话：

>“今天，我听见了他们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