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居里、庞加莱,还有特斯拉,几乎就住在了莱昂纳尔这里。
他们热烈地讨论莱昂纳尔构想当中的这个“机电实验室”,首先应该在哪些方向上做出突破。
只有确定了方向,才能采购相应的实验设。。。
巴黎的雨下得连绵不休,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像一面被打磨过的黑镜,映出煤气灯摇曳的残影。索雷尔站在“巴黎爱迪生电灯公司”总部二楼的窗前,手中捏着第七封来自门洛帕克的电报,纸张边缘已被他指尖的汗浸软。窗外,一辆马车溅起水花疾驰而过,车轮声在窄巷中回荡,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七封电报,七次催促,一次比一次急迫,语气从冷静质询到近乎咆哮。托马斯?爱迪生不再掩饰他的震怒:“若再无进展,我将亲自赴欧!”??这行字如刀刻进索雷尔的眼底,让他脊背发凉。
他缓缓坐下,手指按压太阳穴。办公室内堆满了未拆封的技术报告与财务账目,桌上那盏新式电灯依旧明亮,可它的光芒此刻照不进他心底的阴霾。三天前,他刚派助手去瑞士联络一位曾在苏黎世联邦理工任教的电气学者,对方却在回信中轻描淡写地写道:“贵司之困境,巴黎业内已尽人皆知。特斯拉电气开出三倍薪资,并允诺技术自主权。”
“技术自主权……”索雷尔冷笑一声,声音干涩,“他们哪来的资本?一个作家,能懂什么叫直流稳压?什么叫电网阻抗匹配?”
可偏偏,这个人懂。
索雷尔的目光落在桌角一份剪报上??《费加罗报》文化版的半页专栏,标题是《当文学遇见电流:周昭颖谈“光的艺术”》。配图中的青年穿着剪裁利落的深灰西装,立于一座尚未点亮的剧院中央,手中握着一枚裸露灯丝的玻璃泡,神情沉静如哲人。文章里,他用诗意的语言描述电灯如何“重塑人类对夜晚的认知”,称其为“文明的第二轮太阳”。末尾一句更是刺眼:“真正的革命,不在实验室,而在人心。”
“人心?”索雷尔猛地将剪报揉成一团,掷入废纸篓,“你挖走我的工程师,还敢谈人心!”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地板因脚步而轻微震颤,如同他内心的焦灼。他知道,这场人才劫掠绝非偶然。五名核心工程师集体辞职,其中包括负责配电系统的阿尔芒?杜布瓦和擅长发电机改良的埃米尔?莱诺,两人都是他亲手从法国国立工艺学院挖来的顶尖人才。更可怕的是,他们离开后并未销声匿迹,反而陆续出现在“特斯拉电气”的公开活动中,面带微笑地介绍一种名为“多相交流输电系统”的新技术模型。
而这一切的背后,站着同一个名字:周昭颖。
那个曾以剧本《塞纳河畔的钟声》轰动巴黎文艺界的年轻作家,如今竟成了电气行业的搅局者。索雷尔翻出一份秘密调查报告??这是他花重金雇请私家侦探所得。报告显示,周昭颖在过去八个月内频繁出入德国亚琛、奥地利格拉茨与美国纽约,会见过至少六位交流电领域的前沿研究者。其中三次会面地点位于纽约第五大道某栋不起眼的写字楼,而该建筑的注册法人,正是“特斯拉电器股份有限公司”。
“原来如此……”索雷尔喃喃道,“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布局。借我的订单作跳板,用我的平台养他的队伍。”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那次晚宴。当时周昭颖亲自登门,带着一份手写的合同草案,提议“索雷尔电灯公司”采购五千枚特制灯泡,用于其新建剧院的照明工程。“这是艺术与科技的联姻。”他说这话时眼神真诚,甚至带着一丝理想主义的微光。索雷尔当时欣然应允,认为这是打入高端文化市场的良机,还能借此提升品牌格调。
谁能想到,那五千枚灯泡,竟是诱饵?
索雷尔抓起电话机旁的铃铛猛摇,不多时,助理推门而入。
“立刻联系所有仍在职的工程师,召开紧急会议。我要知道,我们还有多少核心技术未被泄露。”
“可是,先生,弗朗索瓦工程师昨天也提交了辞呈……”
“什么?”索雷尔瞳孔骤缩,“他又去了哪里?”
“据说是去布鲁塞尔参加一个‘国际电气创新论坛’,主办方正是……‘特斯拉电气’。”
索雷尔一拳砸向桌面,震得墨水瓶翻倒,黑色液体如血般漫过文件。
“够了!这不是招聘,这是围猎!他在systematically地摧毁我们的技术壁垒!”
他喘着粗气,脑中飞速运转。必须反击,但不能贸然。周昭颖既然敢这么做,必然已有防备。正面诉讼?恐怕来不及。专利战耗时漫长,而市场不会等人。投资者已经开始动摇,昨日摩根银行派驻欧洲的代表来电,语气含蓄却意味深长:“索雷尔先生,我们需要看到更多稳定性。”
窗外,雨势渐歇,一道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对面屋顶的铁皮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斑。索雷尔眯起眼,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周昭颖从未真正隐藏自己的行动轨迹。他高调宣布新公司成立,公开招募工程师,甚至在报纸上刊登技术宣言。这种张扬,要么是愚蠢,要么是自信到了极点。
而索雷尔深知,像周昭颖这样的人,绝不会愚蠢。
“等等……”他低声自语,“他不怕我们查?因为他根本不在乎我们查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