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旁边,然后他叹了一口气。
什么表情?我摸了摸我的眼睛,这次和之前想要上传画的那次不一样,现在我的眼角并没有任何泪光:“我这次并没有哭哦,我觉得现在已经没有问題了。”
我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夏油依然没有把照片还给我,他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我,然后叹了一口气——
“可你也没有在笑。”
于是我扬起嘴角,对夏油露出了一个笑容,然后又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可夏油还是没有还我照片,这次压了压我的帽子:“我希望小陵在看到照片时,会想着【现在,杰已经不再重要了】,然后就那样露出心情很好的释然笑容。这样的话,无论小陵想撕多少张都没有问題。”
可是我想到了在年少还打不过乌鸦时,一旦我停止奔跑,它们便会涌上来啄我。我想起了掉到海里时追着我跑的鲨鱼,如果我停滞不前,就会被他们吞噬。
我不应该关注杰,我没有时间停留在这里。
——我不能停滞,我不能放松,我需要向前了。
夏油注意我到了我神色,轻笑了一声:“我来给小陵讲一个故事吧?”
夏油望向了远方,他似乎在望着一份非常遥远的记忆:“有一个人,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很强,什么都做得到,他想要去拯救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然后他发现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需要祓除的咒灵永无止境,像他那样的咒術师们总是被高层压迫,还有更多在任务中阵亡。他不知道接下来该选什么样的路,才可能改变这样的未来。”
“然后呢?”我眨了眨眼,又问夏油道。
“他看到了被愚昧村民压迫与虐待的小咒术师们,他最終选擇了一条听起来可以根除这類问题的道路——”
夏油頓了頓。
“他选择杀死所有会产生咒灵的普通人,这样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咒灵,世界就会变成咒术师们能幸福生活的理想世界。”
夏油说完后,又重新看向了我,他的语气极其平淡——
“他坚持了十年,每次睡着后望见的都是血海,但他以为他能一直坚持下去,他以为这么多死亡都是有意义的。”
“但一开始这个无法令他笑起来的选择,最后也无法令他笑起来。现在他后悔了——可是就算后悔也没用,死去的人终究回不来了。”
夏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帽子,似乎是在隔着帽子小心翼翼摸着我的脑袋:“所以我不希望小陵像他那样,做出令自己痛苦的选择,那样的选择到了最后,也不会令你高兴。”
“……可是万一我就这样停下来了呢?万一我就这样止步不前了呢?”我问道。
“停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就先休息一下吧?”夏油说道,“你为了治疗杰在森鸥外那边做了很多的工作,你为了打出让杰觉得好看的战斗也一直努力着……可是现在杰不在,羂索也不在,你不需要逼迫自己立刻去面对,立刻去站起来。”
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语,此时微愣地看着夏油,而他继续语气温和地说道:“不用害怕——我会等着你,等着你慢慢地做出你能笑着做出的任何选择。”
“……这样的我会很麻烦,”我压了压帽子,然后恐吓夏油道,“真的真的真的特别麻烦,连羂索都没有见过的超级大麻烦。”
夏油却笑着问我道:“怎么个麻烦法?让我来看看?”
“这可是夏油你自己说的,”我直接从青鸟身上跳下,跳到他的鸟类咒灵身上,然后伸出手直接抱住了他,然后又从他手上把杰的照片全部都顺走了,“接下来你就完了。”
我一边抱住夏油,一边把脑袋搁在他肩膀上看着杰的照片。
因为杰已经走了,就像是羂索,就像是村民,就像是我曾经的朋友,所以照理说我应该像之前那样,很正常地接受这件事。
——我知道没有人会为我而留下。
但是此时抱着夏油,我却收紧了手。
我死死抓住了杰的照片,然后死死地环住了夏油。我感觉视线开始模糊,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去尝试抑制,任凭它们一滴又一滴不断地往下落。
最终我越抱越紧,然后最终哭着问道——
“杰——他为什么要走啊?”
夏油叹了一口气,然后拍了拍我的背。
而我转了转头,更过分地将眼泪蹭在夏油的袈裟上:“羂索也是……”
明明刚才还是委屈着的,但我说着说着就开始生气,于是此时顺着刚才的话语说下去时,语气就开始硬了起来:“羂索也是杰也是——又不是不会说话,怎么一个个都不好好和我说清楚就走了!”
我真的好生气,气得我直接张开了嘴,然后直接气势汹汹地咬住了夏油的肩膀,举起了拳头,一边咬着一边含含糊糊地怒道——
“还有那些村民,那些我的朋友们——”
“都相处了那么久了,一个个不都是知道我是很笨吗!为什么一个个都躲着我,不把事情和我说说清楚,我只是没有脑子又不是没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