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你将他引荐给皇后娘娘,方算名正言顺。”
徐仪听得云里雾里,不禁好奇追问:“姨母,您所言之人是谁?”
谢佩英看了她一眼,默然片刻,方缓缓吐出三字:“姚广孝。”
这个名字勾起了旧日恐怖的记忆,徐仪的脸色瞬间煞白,失声道:“他竟没死?”
谢佩英这才道出原委,原来当日秦王府的人掳走周瑶光时,姚广孝是被打晕坠崖。
“他命不该绝。幸而被山下一个砍柴的民夫所救,养伤数月,方缓过气来。他一个和尚,走投无路,又恐连累家人,只能往寺庙里钻。”谢玉英冷冷地插话:“应天府左近,周遭寺院,若有新来苏州口音、懂文墨又受过伤的僧人,花些银钱时日,查探并非难事。”
“母亲,”徐仪的声音有些发颤,“您寻他作什么?此人曾策划刺杀燕王,心术不正,实乃险恶之徒。”
“仪儿。”谢佩英回头看她。
“你忘了你父亲离京前,与你提及刘公所谋之事。”
徐仪心头一紧。那位神算子般的老人在告老还乡前,的确托她传话于徐达。那些内容,只能烂在徐仪的肚子里,永远不能告知他人。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我记得。”
“那便好。”谢佩英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你须做好准备。刘基之谋若是顺利,则风雨将动,姚广孝很快就能派上用场,这个和尚欲借我的助力,而宫中诸事纷杂,你亦需一个得力助手。”
谢佩英声线中透出几分赏识,“他会是一把很好用的刀。他恨皇帝入骨,兼有野心手段,孑然一身无挂碍。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便能搅得天下翻天覆地。”
“而你,只要能紧握刀柄,驭之即可。”
禅房寂寥,只能听到门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
徐仪心跳加速,哑声问道:“母亲未免过于高看我。此事重大,母亲可曾与父亲商议?”
话音未落,一阵诡异的笑声打断了她们。
徐仪骇然回首,只见她的姨母谢玉英捂唇而笑,肩膀剧烈地耸动着,那双死寂的眸子里,此刻竟燃起了两簇疯狂的火焰。
“报应,皆是报应啊!”她目光如炬,紧盯谢佩英,笑声几近癫狂:“朱氏一门罪孽深重,屠戮如截草芥!每每念及未来等着他们的厄运,想到那高高在上的朱重八也会尝到骨肉离散之痛,我便觉得痛快!痛快至极啊!”
徐仪不解谢玉英这通疯言疯语,只觉她莫不是真疯了。
“姐姐!”谢佩英厉声喝断了她,眼神冷得像冰:“此计只是为了扳倒胡惟庸,护魏国公府满门富贵。这天下,他朱家已经坐稳了。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妄想着逆历史洪流而行之。”
“执迷不悟?”谢玉英的笑声戛然而止,她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徐仪,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睛,死死地锁在徐仪的脸上。
“可惜了,妹夫是个甘居人下的主儿。”她的声音充满了蛊惑,“然世事难料,将来之事谁又能断言?雄才,兵权,野心,他都不缺,只是少了个动机……”
谢玉英凝视徐仪的双眸里升腾起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若是他肯,这龙椅上坐的人,未必不能有我们谢家的血脉。”
徐仪被她盯得毛骨悚然,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看着眼前这位状若癫狂的姨母,第一次觉得,这位素来清冷的长辈,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危险。
姨母的脑子里,装的竟是些弑君谋逆、颠覆天下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