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樱望着案上笔墨,指尖微颤。
她深吸一口气,她还有路可走吗?
她提笔,玄澈俯下身来,身形笼罩住她。
太子是个好人,可惜于她而言,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她不可违逆。
墨汁在宣纸上晕开
,落笔却异常坚定。
“锦时亲启:此别后,草原为家,山水不相逢。你我缘分,止于今日。往后,勿念,勿寻,专注仕途,方不负十年苦读,不负我八年教诲。”
写完,她抬眸看向太子。
玄澈继续命令:“再写,太子为明君之相,请务必追随。杨家小姐之芷薇,万不可以命相拒,当真心待之,莫负良缘。”
沈樱咬紧了牙,握着笔的手微微收紧,墨汁在笔尖凝滞片刻。
玄澈催她:“你方才说了,孤是个好人。”
“是。”
“你也说了,杨家对他来说,称得上是好姻缘。”
“是。”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难不成,你想嫁给他?”
她指尖泛白:“不,我不能。”
“那便落笔吧。”玄澈语气平淡,就这样宣判了她与陈锦时的结局。
笔终究还是落下。
“这个你拿着,出了山,到南渡口,见玉佩如见孤,会有人护送你一路往北,直至回家。”玄澈将信纸折好,又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每个字都是违心之言吗?”
“也不是。”
“那你为何这副表情,好似孤欺负你了似的。”
沈樱苦笑一声:“太子殿下,这封信我就留在这里,不过你具体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陈锦时,我就真不知道了。”
玄澈有些疑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沈樱已无心与他多言。
“祝你好运,太子殿下。他乖的时候也是很乖的。”
她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准备下山去。
既然说好了要走,那便没什么好犹豫的。
玄澈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
他手里拿着她写的信,总觉得她还应该给他什么。
如果沈樱能够说得清楚一点,便会告诉他,那个东西大约是叫“陈锦时驯服手册”。
沈樱已经拉开房门,清冷的月光涌进屋内,将她的身影拉得单薄而疏离。
庭院里的风裹挟着松枝的清冽扑面而来,将她鬓边碎发吹得微扬。月光像一层薄纱,漫过禅房门前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里生着几丛细弱的苔藓,沾着夜露,在月下泛着淡青的微光。
不远处的墙角,两株文竹从博古架被搬至室外透气,细长的枝叶在风里轻轻摇曳,竹影落在墙面,像被揉碎的墨痕,忽明忽暗。
炭盆里未燃尽的银骨炭还剩一点余温,偶尔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很快便被庭院里的松涛声盖过。
玄澈握着信纸的身影映在窗纸上,凝然不动。
风卷着一片半黄的银杏叶,轻飘飘落在沈樱的披风上,又被她迈步时带起的气流吹走,打着旋儿飘向庭院深处,最终停在那只倾斜的陶盆旁,与未开的菊苞相挨。
沈樱的脚步声干脆,青石板上残留的泥土痕迹,很快被夜露浸润,模糊成淡淡的印记,与满地月光融为一体,只剩那株歪斜的秋菊,在风里微微颤动,像在无声地送别。
陈锦时辗转难眠,索性披衣起身。
但到底是错过了。
他似有所感,他的脚步停在那只倾斜的陶盆旁,捡起了那片半黄的银杏叶,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