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骤然一紧,随即整个人便被向后揽入一个灼热的怀抱里。含笑的吐息掠过颈侧,兰浓浓浑身一僵,寒毛尽竖。
她未回头,只拧眉不耐道:“我们说话从未避人,说了什么,你又岂会不知?何必在此明知故问,多此一举。”
“呵,”
长臂绕过香肩,指尖扣住她抗拒的下颌,轻轻一转,迫使她直面自己。顷刻间咫尺相对,鼻息相闻。
覃景尧居高临下,她冷着脸,圆眸微睁,紧抿的唇线与忽然急促起伏的轮廓,泄露了她体内从不冷却,亦永不妥协的勃勃生机。
薄唇愉悦勾起,他欺身向下,鼻尖轻蹭上她柔软的琼鼻。肌肤相贴,那一抹滑腻温存,叫人心旌摇曳。
“仁王府的菊园远近闻名,确值一看。你病后一直闷在府里,此番既是特意邀你独赏,只当如散心便是。”
兰浓浓的身子被他向前禁锢,头却被迫向后扭去,整个人如一张拉反的弓,绷在屈辱与不适之间。
他贴得极近,启唇说话时,气息与唇瓣触在颊上,不像啄吻倒如虫噬,令她浑身战栗,难以忍受。
既挣脱不开,她索性转过身来,头朝后仰,抬手横挡在二人之间。即便不想看他,为防他再作妖,只得忍着不耐抬眸逼视,语气不快:“没心情,不想去。”
分明她神情语态皆透着不耐,覃景尧却眸底微亮,后脊隐隐泛起一阵麻意。
这世上恐再无人比他更清楚她的性子,爱憎分明,从不违心。唯有心死如灰,才会无力回天。正如前些时日,她满腔愤恨抗拒,直至冷心冷情。
正因如此,此刻她愿直抒胸臆,哪怕这不耐并未藏得几分妥帖,也显得尤为珍贵。
“也罢,本是为讨你欢心。若违心勉强前去,反倒本末倒置。不愿去便不去罢,浓浓想如何,但凭心意便是。”
兰浓浓听了只心中冷笑,并不接话,
覃景尧不以为意,径自将人揽入怀中。见她颊边梨涡难寻,便转而轻抚她已摘去耳饰的柔软耳垂,自顾自地说起往日总能引动她心绪的旧事。
即便未得回应,亦似乐在其中。
待下人将笔墨纸砚奉上,铺陈妥当,他方将她轻放落座,起身行至案前,正面向她。凤眸微抬稍作端详,见她颦眉露疑,便含笑温声道:“有些时日未予浓浓作画,此刻闲适难得,景佳人丽,正当入画。”
她的姿容情态早已深镌于心。话音方落,他便垂眸敛袖,执笔挥毫。不过片刻工夫,宣纸上便跃然一道倚栏独坐,素净无饰的佳人倩影。
兰浓浓怔怔望了那画几眼,便移开视线,转而望向湖中莲蓬,任思绪沉入碧波深处。不知过了多久,方被他一声轻唤拉回心神。
覃景尧笑着道,“过来看看,”
兰浓浓眨了眨眼,唇瓣轻抿,踌躇片刻后,终是缓缓松开紧握栏杆的手,起身朝他走去。
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覃景尧眸中笑意愈深。察觉她似要驻足,他上前一步展臂将她轻揽身侧,一手将画纸转向她面前。
画中青白衣裙的女子凭栏独坐,似闻人声呼唤,蓦然回首,明眸粲然,朱唇微启,容带讶色,眼尾与唇角却被作画之人描出浅浅弧度。
灵韵流转,跃然纸上,恍如下一瞬便要眸弯唇扬,嫣然笑开。
画中人的容貌分明是自己,可兰浓浓望着那画像的神态却只觉恍惚。她方才并未回首,亦早已记不清上一次如此神采飞扬,是在什么时候。
见她神色恍惚,似有脆弱之态,覃景尧心念微动,趁此意境缱绻,自后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他俯身握住她微凉的右手,引笔蘸墨,于画幅右侧缓缓书就,
“承平三十二年,癸卯初秋,于听荷水榭为卿写影。卿目回眸,万物皆黯——景尧。”
“你我同登望仙山时,浓浓曾言,日后为你作画,皆需如此落款。你所言字字句句,我皆铭记于心。”
“我习画多年,至今只为浓浓一人提笔,此后余生,亦然。”
覃景尧握着她的手轻轻放下笔,将人缓缓转过身来,一臂揽住纤腰,一手轻托起她的脸颊。他俯身低头,目光深深凝入她眼中:“千错万错皆是我的过错,只求浓浓大人大量,宽宥我这一回,再展笑颜,可好?
兰浓浓被迫承接着他的歉意与求和,只觉心如刀割,更似烈火焚烧。她仰起脸来,睁大双眸望向他,眼眶酸涩,喉间紧涩仿佛塞满棉絮,许久才艰难地喘过一口气。
她抬手攥住他抚在颊边的手,指节用力至血色尽褪,寒意自指尖而起,几欲浸透周身。忽然间,他反手将她的手指紧紧包裹。灼热的体温如潮涌至,将那未及蔓延的冷意尽数驱散,
顷刻间暖意环绕,恍若春回。
兰浓浓猛地阖眼,再睁开时却长睫低垂,不肯与他相视。良久,喉间轻轻一动,紧抿的唇终是松开,
是不甘,却终究无力挣扎的妥协。
“你我亲事已定,连姑姑们也悉数知晓,你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叫我再无路可退。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
话音渐低,终成呢喃。
她哽咽难言,热泪自眼角大颗滚落,似坠在覃景尧喉头心底,灼烫如焰,却又如饮醇醪,叫他虽心疼难抑,胸中却涨满如愿以偿的酣畅与悸动。
自二人图穷匕见,她心性刚硬执拗,犹胜顽石。纵使被他拿住软肋,亦始终不曾有半分屈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