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记鞋铺的招牌灯箱歪歪扭扭掉了一半,她放下行李箱,空荡的家和桌子上发霉的橙子让人恍惚。
老钟看见冲到柜台的姜雁,安抚着说没事,手上顺手关了电视,拉下卷帘门,扬扬下巴:“走吧。”
姜民生在安城住院,不愿让考试的姜雁担心,也就没说这事,上周去安城进货,从二楼栏杆摔了下去,腰伤了
“受伤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姜雁冲进病房,失去理智般抓住姜民生,5°的安城,少女满头大汗通红了双眼。
姜民生坐在病房剥橘子,手一顿,女儿站着,佝偻着身体,小脸苍白,一如他刚第一次抱她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不知道,孩子能一点点长这么大。
“没事的,雁娃。”
姜民生耐心摸摸女儿的头发,将剥好橘子塞到她口中,鼓起的腮因为垂下的眸子而委屈,橘子的酸甜侵入口腔。
姜雁眨了眨眼,湿润在眼圈打转。
“我去找医生。”她转身,走出病房。
老钟怂怂肩:“就说雁娃是犟骨头,你还不让跟她说,这孩子一路坐在车来一言不发,脸都白了,姜二娃,你……”
姜民生苦笑:“没想到会摔嘛,她不是在考试勒,如果耽误娃儿学习不好得。”
他说罢,被老钟白一大眼,若有所指。
“姜二娃,你自家姑娘都不麻烦,你麻烦得上哪个嘛?你就白胆(善良)得起,被人吸干吃净谁会记得你一点好?”
姜民生还是笑笑,放桌上缠了胶布的手机连续震两下,他拿了一半剥好的橘子递给老钟:“吃吧。”
姜雁坐看诊台,捏着手里报告,耳边是刚刚护士的话:“26号床吗?商场楼上砸了块铁板下来,他救了个小孩,腰就被砸了下,好在命大不是粉碎性骨折……”
“但是被救小孩那家送来之后就没来了,这年头,好人没好报,真是没必要。”护士感叹,摇头啧啧啧。
“对了,你来的正好,医生这边评判下来了,还是建议安装骨钉,骨头不像肉不容易长好,你看进口还是国产,价格都不一样,尽快决定然后交费定手术日期。”
“费用是多少?”
“大概10w左右吧,这手术安城还做不了,得请飞刀。”
她低头看了看手术单子,医院空气中福尔马林味道刺鼻得难闻,老钟坐到了她身旁,轻轻拍了拍肩膀:“雁娃,你钟叔还在这点嘛,怕啥子。”
姜雁怔怔抬眸,扯不出笑,只是点头。
“嗯。”
2010年,安城的职工平均工资不过2000左右,姜民生不过是个鞋匠,这些年要赡养老家父母和供女儿上学,十万的存款一定没有。
老钟嘱咐姜雁照顾姜父,他回去盘些钱,再带点换洗衣服,只是走之前再三嘱咐姜雁,看好姜父别再乱跑。
“再?”这个字很突兀。
姜雁没太注意,少女对未知金钱的迟疑打破了她的果断和冷静。
这几天保守治疗,打了腰封固定位置,如果要彻底好只有打骨钉做手术这一个选择,姜雁早出晚归除开去警局盯随意高考抛物的人,还顺便找姜父救的小孩一家。
一盆冷水顺着刺骨的风泼出来!
“走走走!说过没钱。”
“没人求你家救,要是想要钱,就把这死娃儿拉去卖了给你家抵账!”女人狰狞嘴脸,贫穷让她脸色蜡黄,叫嚣着把手里的孩子推到姜雁面前。
“带走!带走!”
那孩子被推攘,撕心裂肺的哭,鼻涕眼泪混在脸上,一面叫着“妈”想往回扑,一面像货物一样被推向姜雁。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切,破旧平方,发霉的水桶,哭喊的小孩,疲惫的女人。
身旁因为吵闹声而出门看戏的邻居小声议论:“死了男人,一个人拉扯两个娃儿卖粉,勉强维持生活,现在这娃儿闯这么大的祸……活不下去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