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非也非也。”那僧人脸上蒙尘,却心如明镜。眉间且留风霜意,行事常持傲骨身。
宋沅道:“大师以为如何?”
僧人道:“阿弥陀佛,生者常死,死者常生。”
宋沅疑惑地道:“大师作何解?”
僧人道:“阿弥陀佛,贫僧曾于村中遇乞儿沿街乞讨,期间有一白头童生看榜归来,对其拳打脚踢长声怒骂。然此时路过一对心善夫妇,不仅出手制止童生,还予乞儿以烧饼果腹。奈何不久天逢雪日,无处可避。贫僧再见乞儿时,其已冻毙于乱葬岗,怀藏半块发霉烧饼。”
“十年后此村突发疫病,药石无医,百姓人心惶惶,终难度日。不曾想昔日饼屑竟化菌菇作良药,医活村中万户人。某日那对夫妇偶见菌丝,察其纹路只觉熟悉,细细想来,原是那菌丝脉络如乞儿昔日笑纹,不禁回首感叹,无心行一善,善心报百年。”
宋沅似懂非懂,道:“白发童生五十年嚼烂字纸而不第,魂灵毙于功名途中,此为生者常死,街边乞儿十多年偶得善意而身死,魂灵化作去疫良方,此为死者常生。”
僧人行礼道:“善哉善哉。贫僧察觉此地恐有魔气入侵,接下来的试炼必然凶险万分,施主,此去定要小心!”
僧人的话音犹在耳畔,宋沅脚下青砖却再次分裂扭转,下一刻,她已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门前。
此时殿外乌云密布,伸手即可触及云间湿气。不远处的花坛里,海棠开得正艳,寒风徐徐,叶落花零,空中弥漫着极重的土腥气。
宋沅步上台阶,但见殿门紧闭,上方挂有一石匾曰“摘星楼”。她试图推门而入,可用尽蛮力,殿门依旧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苏砚自云端御风而来,在此之前,他已探查过摘星楼周边的魔气来源,可自身灵力似乎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压制着,无法施展精准追灵法。
“大哥,你。。。。。。”宋沅话说到一半,倏地转头撞见一抹红。
苏砚站在风里,恰好勾勒其傲然笔挺的背,纤细有力的腰。一身素白云纹锦,血染半边衣,默然地飘在风里,仿若云卷残阳。
他面色如常,眉间似有倦意。
“你没事吧?”宋沅暗自心惊,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衣服下摆。从那狐妖略显狼狈的模样可知,这死门试炼必定十分凶险,竟让他负伤至此!
“无妨。”苏砚蹙眉,抬手往上拢起左袖。如今衣上血迹已干,有些硌人,实在是有损其傲然风姿。
宋沅指尖的力道松了些,小心翼翼地道:“多谢大哥。”她不敢想,要是去死门的是自己,还有没有命出来。
苏砚望着她的眼睛,眸光微动:“你要如何谢我?”
宋沅怔了怔,没想到他会顺势讨要谢礼。一番摸索过后,她将治疗内外伤的丹药一股脑递给他,略显寒酸地道:“大哥,我手里只有这些丹药,还请笑纳。”
苏砚垂眸,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玉瓶,最终停在她的脸上。
宋沅被他盯得心里发怵,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僵了。少顷,她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哥你放心,这些丹药没毒。”心里却想,那狐妖若是再不收,她就不想给了。这几瓶稀世丹药能卖不少银子,够自己吃喝三五天了。
苏砚道:“我知道。”他抬手一挥,将玉瓶收入乾坤袋。
宋沅差点一个白眼朝天,暗暗吐槽道:既然知道没毒,那刚才莫名其妙地审视她作甚?
忽然,一道凄厉的笛声自摘星楼内响起,下一秒,殿门洞开,一团浓郁黑气冲天而出!
苏姬立于殿内,手持骨笛,身姿曼妙,脚踩木屐,步履纤纤。她脸上的妆容越发精致,头衔凤钗腰挂珠玉,身上红衣形制繁杂雍容华贵,压根不像是富贵人家里的掌事夫人,更像是仪态万方的深宫贵妃。
“二位久等了。”苏姬放下骨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已经有五百年没有人来到第三层了,你们,很不错。”
宋沅上前一步,问道:“前辈,第三层试炼是什么?”
苏姬掩面轻笑,道:“你们且随我来。”
宋沅正要步上殿阶,心神之地倏地响起了苏砚的声音。
“别动,这里不太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苏砚一眼,发现他神色如常,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苏姬见他们迟迟未来,扭头提醒道:“二位,试炼时机不等人。”她的眼里暗藏迫切之意,好似比试炼之人还要着急。
想必苏砚定是察觉到了一这点,才出声提醒。
但在方才试炼之时,宋沅暗中对苏姬施展了几次进阶搜神术,都不曾发现她与丢失的魂魄有所关联。
若她能够顺利通过摘星试炼第三层,依这任务系统的尿性,应该会给她有关魂魄的线索,还能顺带拿到《众生录》残页,可谓是一举两得。
宋沅小声道:“大哥,这摘星楼咱们是非。。。。。。”
非去不可。
宋沅话还没说完,苏砚已步上台阶,唯余一缕淡淡山茶香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