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无数透明身影来回穿行,重复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动作:母亲抱着孩子躲进地窖,老者点燃符?试图传讯,少年挥剑斩向未知的敌人……他们的意识被困在时间残片中,无法解脱,也无法安息。
吴天缓步走入城中央的祭坛遗址,额间竖瞳缓缓睁开,释放出柔和金光。刹那间,百万亡魂齐齐抬头,似有所感。
“我是吴天,白泽?守终者。”他开口,声音不大,却传遍每一寸空间,“我知道你们等了很久。等救援,等答案,等一句‘你们没有白白牺牲’。”
一名身穿青袍的老修士飘然上前,面容模糊,唯有眼神清明。“你是……那个传说中的灾厄使者?”
“曾经是。”吴天坦然承认,“但我现在,只为倾听而来。”
老修士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我们烬阳城,三百七十二位筑基以上修士,六万八千平民,在那一夜全部陨落。敌袭来得太快,连预警都没发出。我们只知自己死了,却不晓得为何而死,更不知外界是否还记得我们。”
吴天闭眼,低声道:“我记着你们。我也将你们的名字,铭于《黑暗经》第七卷第三百页。”
话音落,一页虚影浮现空中,墨迹流转,赫然是整座城市的名录。每一个名字亮起时,对应的亡魂便轻轻颤抖,随后露出释然笑意,缓缓消散。
这是**安放**。
不是复活,不是超度,而是确认:你活过,你战斗过,你不曾被遗忘。
当最后一个名字点亮,整座城市开始崩塌,化作星尘升腾。而在那飞散的光芒中,竟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
【烬阳虽灭,志节长存。】
吴天转身离去,未再多言。
第二城,**雾隐村**??百年前一场邪修献祭引发的地裂,全村五百户尽数坠入深渊,尸骨无存。村民怨气积聚百年,化作风中呜咽,夜夜哭诉。
吴天以独角触地,引动铜铃共鸣,将百年的哀鸣一一收纳,并代为诵念每一位逝者的遗愿:
“我想看看孙子出生的模样。”
“对不起,没能守住祖传的茶树。”
“娘,我不疼了……”
直至最后一缕怨风平息,大地恢复寂静,一株嫩绿新芽破土而出,迎风而长。
第三城,**铁脊关**??边陲要塞,守将率三千将士死战妖潮七昼夜,最终全员战殁。朝廷事后污其通敌,焚尸除名,连墓碑都不许立。
吴天立于关墙之上,九尾齐展,铜铃齐鸣。他以自身灵力重构战场影像,重现那一场惨烈厮杀,让天地为证,让历史重书。
“此地三千忠魂,守国门而不退,殉大道而不屈。”他朗声道,“今我以守终者之权,正其名,复其誉,赐其安。”
随即,《黑暗经》自动翻页,三千将士之名尽数录入,并标注:“义烈之士,永祀不辍。”
那一刻,狂风骤起,卷起黄沙如旗舞动,仿佛有无数人在欢呼。
白浅站在远处,看着吴天一次次跪下、起身、诵名、封魂,看着他身上的光芒越来越黯淡,看着他脚步越来越沉重。
她知道,每一次施法都在消耗他仅存的生命力。他不再是受天命驱使的工具,而是主动承担起这份沉重的职责??用自己走向终结的过程,去陪伴世界的终结。
第四十八城,**浮罗岛**。
这里是海外仙门聚集之地,崇尚清净无为。当日现实异变之初,掌门下令封闭结界,弃外界于不顾,结果反遭内部叛乱,道统自毁。
岛上残留的灵魂充满讽刺与悔恨。
“我们修的是无情道,可到头来,最无情的是我们自己。”一位女修苦笑,“闭关百年,连父母去世都不知。如今想哭,却已无泪。”
吴天静静听着,然后取出一片玉简,将其投入海中。
“这是我从千瞳观遗迹中找到的《人间录》,记录了你们每一位亲人临终前的话语。”他说,“有人骂你自私,也有人为你祈福。但更多的人,只是默默念着你的名字,希望你在天上过得好。”
女修颤抖着接过浮现的文字,读着母亲最后一句遗言:“阿萝,别怪娘没等到你回来……我只是太想你了。”
她当场跪倒,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