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捂着胳膊缩在远处的丫鬟都来不及反应,齐齐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似乎下一刻就会听到鞭子落在身上的声响。
然而预想当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丫鬟悄悄睁开一点眼睛,不由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只见那大少奶奶一手负在身后,另一一手稳稳攥住了马鞭的一端,随后她缓缓将马鞭绕在手腕上,只是那么随意一拽,马鞭便从世子爷手中飞了出去,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她的手掌中。
贺世子额角青筋鼓起,几乎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
这个凶悍儿媳,不乖乖受罚不说,竟敢倒反天罡,从他手中抢走了鞭子!
姜忆安蹙眉看了眼手中的鎏金马鞭,再看一眼公爹。
凭心而论,她这公爹与贺晋远的相貌有相似之处,生了一副不错的皮囊,不跳脚时猛一看像个温和儒雅的翩翩君子,只是眼下这形象,完全与儒雅两字不沾边——本该是壮年的鼎盛之时,面色却泛着一层灰白,眼周也有一圈浓重的乌青,甚至脚步也有几分虚浮,臂力更令人惊讶,竟然比不过她一个女子,一看就是纵情酒色之辈,身体快被掏空了。
贺世子怒极反笑,指着她的鼻子冷声道:“你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要抽我一鞭子?我倒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一个小官之家出身的儿媳,但凡她敢对他有半分不敬,他立刻让长子写了休书将她撵回娘家去!
姜忆安气定神闲地收了马鞭,微笑道:“公爹说笑了,你是长辈我是晚辈,我怎么敢做出抽您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呢?”
看她还知晓些分寸,贺世子一震袍袖,暗沉如墨的脸色好转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想打发她走。
“那还不滚回去跪祠堂,跑这里生什么事?”
姜忆安转着手里的马鞭,保持着礼貌的态度,耐心地问他:“儿媳来这里,就是要问清楚,平白无故的,公爹为什么要罚我跪祠堂?”
“平白无故?你把姨娘的狸奴打伤了,还有脸跑到这里问我为什么?”贺世子脸色铁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走,回去反省,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我没功夫与你说话。”
姜忆安眉头微微一拧。
想到捉狸奴时,那匆匆离开的小丫鬟,心中瞬间明白了其中来龙去脉。
原来竟是有人向柳姨娘报信,污蔑她伤了狸奴。
“公爹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打伤了狸奴,可有证据?是谁亲眼见到的?又是哪个告诉柳姨娘的?要是不说清楚就想让我认下这个错——”
“不好意思,那是不可能的事。”
她缓缓弯唇一笑,随手甩下了手里的马鞭。
那划破空气的一声霹雳锐响,让贺世子不觉眉心一跳,刚熄了几分的怒火又猛然跳了出来。
“胡搅蛮缠!你犯了错不认罚,还跑到我面前大放厥词!再不回去跪祠堂,就禁足三个月,不许出门!”
江夫人扶着夏荷的手匆匆赶到秋水院的时候,恰听到了这句话,她心里一惊,脚步踉跄了几下,险些被秋水院的门槛绊倒。
她的丫鬟看到玉钗带着秋水院的丫鬟气势汹汹去了静思院,一问才知道世子爷要罚长媳禁足,她听到了消息紧赶慢赶过来,好在遥遥看到马鞭握在长媳手里,才悄然松了口气。
“世子爷消消气。”江夫人快走了一路,简直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捂着胸口沉闷地咳了几声,看了看倔强地梗着脖子的长媳,再看了眼脸色铁青的丈夫,忙道,“世子爷,儿媳刚进门不懂规矩,她犯了什么错我替她道歉,您别罚她禁足。”
贺世子拧眉扫了眼江夫人,重重冷哼一声,劈头盖脸地骂道:“江氏你这个蠢妇,这就是你娶进门的好儿媳妇?身为婆母,你怎么教导她的?”
江夫人脸色发白,低声下气地道:“世子爷,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尽到教导的责任,让儿媳冲撞了世子爷。”
她轻轻拉住了姜忆安的胳膊,压低声音劝道:“媳妇,你怎么这样不懂事?还不快给你公爹道歉?说句认错的话,世子爷就不生气了。”
姜忆安秀眉下压,沉沉看了婆母几眼。
婆母胆小怕事,软弱可欺,这样不分对错地劝她息事宁人,实在让她觉得窝火!
她沉默片刻,缓缓深吸口气,对江夫人道:“婆母说得不对,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错?”
江夫人只觉胸口一堵,险些又喘不上气来。
好心劝导长媳,长媳非但不领情,还拒不认错,这可让她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