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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将计焚蛛网(第1页)

书房内凝重的空气随着散会而微微流动,却并未真正散去那份沉甸甸的使命与杀机。众人无声地行动起来,各自肩负起计划中生死攸关的一环。

沈曼笙并未立刻离开,她走到苏云岫身边,指尖带着安抚的温度,轻轻落在她紧绷的肩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带着磐石般的沉稳:“别怕,云岫。你的敏锐和勇气,是撬动这盘死局的关键。越是生死关头,越要把心沉下去,像水底的石头。林晚的命,和我们许多并肩作战的同志一样,都系于你这一步。”她的目光如同温煦的灯,穿透苏云岫眼底的紧张,传递着不容置疑的信任与力量。

苏云岫迎上沈曼笙的目光,心头那点因孤注一掷而生的微颤,被这沉甸甸的信任稳稳压住。她用力地、无声地点了点头,将那份嘱托刻进心里。

门口,程岩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沉默的墙,堵在光线稍暗的回廊处。他并未催促,只是抱着臂,侧脸线条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沈曼笙走过去,脚步轻捷无声。她在他身侧站定,目光掠过他肩头那因激动而重新洇出暗红、又被粗犷包扎掩盖的伤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伤口,”她的声音放得更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带着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关切,“还疼得厉害么?”雨声淅沥,衬得这低语更添几分私密。

程岩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侧着脸,硬邦邦地甩出三个字:“死不了。”那语气粗粝得像砂纸,仿佛在掩饰什么。然而,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却不受控制地飞快瞟了一眼沈曼笙垂在身侧的手——那双纤长、骨节分明、既能执笔译密电也能妙手施针的手。

沈曼笙将他这细微的、带着别扭的关切尽收眼底,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头犟驴!她不再多言,利落地侧身,从随身的藤编匣子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洗得发白的青瓷小药瓶。瓶身冰凉,还带着匣子里草药的淡淡余香。她不由分说,将那小小的药瓶塞进程岩粗糙宽厚、布满薄茧的手心。

“拿着,”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新配的消炎散,比上次的劲儿大些。记得按时换药,别沾水。”她顿了顿,目光如电,直刺他眼底深处翻腾的戾气,“行动时,你是带队的脑子,不是冲锋陷阵的拳头!别让怒火烧昏了头,莽撞行事,只会把兄弟们往火坑里带。明白吗?”最后一句,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严厉的敲打。

程岩粗糙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那还带着她指尖余温的小药瓶,瓶身硌得掌心生疼,仿佛某种滚烫的烙印。他梗着脖子,粗声回了一句:“知道了!”话音未落,已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扎入门外迷蒙的雨幕中,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只是那转身的瞬间,昏黄的光线清晰地照亮了他古铜色耳廓上泛起的一抹不易察觉的、窘迫的红晕。

沈曼笙立在门廊下,目光追随着那道迅速被雨帘吞没的、如同负伤孤狼般倔强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深处,一丝复杂的忧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不易察觉的涟漪。这忧虑,既为任务,也为那个总把伤痛藏在暴躁下的男人。她拢了拢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深吸一口带着湿冷土腥气的空气,也转身投入属于她的战场。

钱益民如同书房里一道沉默的影子,正佝偻着背,一丝不苟地收拾着摊在红木桌上的地图。枯瘦的手指抚过霞飞路小楼的标记,动作沉稳得如同在擦拭一件价值连城的古玉,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凝重,仿佛已将整个计划的脉络在心中反复推演了千百遍。

江砚舟已踱至窗边。窗外,连绵的秋雨织成一张灰蒙蒙的巨网,将天地笼罩。他负手而立,深青色的长衫背影在雨幕的映衬下,挺拔如松,却又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与沉重,仿佛独自扛着整片阴沉的天空。

苏云岫悄然走到他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目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轻声问:“七爷,您……是在担心林小姐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江砚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穿透雨幕,投向霞飞路的方向,声音低沉得如同窗外的雨声,敲打在人心上:“她本不该卷入这些血雨腥风。陈默群给她编织的所谓‘爱’,是裹着蜜糖的砒霜,甜腻入喉,却是蚀骨穿肠的毒。囚在那金丝笼里,看似安稳,实则窒息,迟早会要了她的命。”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苍凉的洞悉,“救她出来,或许……是给她一个看清这世界真实模样的机会,一个能自己选择道路、呼吸自由空气的机会。”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雨幕,看到了更远的地方,“这乱世如沸,人命如草芥。能多救一个无辜的灵魂挣脱樊笼,脱离苦海,总是……好的。”

苏云岫心头剧震,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她看着江砚舟沉静如渊的侧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拔剑四顾、浴血搏杀,不仅是为了一个宏大的目标,更是为了在无边黑暗中,守护住每一个微弱的、值得被救赎的人性微光。这份认知,像一簇火苗,瞬间点燃了她心中本就熊熊燃烧的决意,烧得更旺,更烈。

霞飞路,金丝牢笼。

林晚从一片混沌的昏沉中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颅内搅动。她被陈默群强行带回这座精致华丽却冰冷刺骨的牢笼,已经一天一夜。无论她如何哭喊、质问、哀求,换来的只是陈默群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看似温和却不容置喙的脸,以及他口中那套千篇一律的说辞:外面有“暴徒”要伤害她,只有在他身边,在他打造的这座与世隔绝的堡垒里,她才是“安全”的。他甚至不容分说,强行喂她喝下了一杯所谓“安神定惊”的牛奶。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的却是更深的黑暗和无力感。

此刻,偌大的卧室里死寂无声。厚重的天鹅绒窗帘严丝合缝地拉着,将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也彻底隔绝。房间里弥漫着昂贵的百合香薰气息,甜腻得令人窒息。恐惧和无助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摸索着掀开身上同样柔软却毫无温度的锦被,赤脚踩在冰冷光滑的柚木地板上,寒意瞬间从脚心窜遍全身。她踉跄着走到窗边,颤抖的手指抓住厚重的窗帘边缘,用尽力气想要拉开一丝缝隙,窥探一眼外面的世界,寻找那渺茫的生机。

“小姐!您醒了?”张妈刻意拔高的、带着夸张惊喜的声音在门口突兀地响起,瞬间打破了室内的死寂。她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托盘,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堆满了训练有素的笑容,“谢天谢地!您感觉怎么样?先生特意吩咐小厨房给您炖了血燕窝,小火煨了一整夜,最是滋补安神,您快趁热喝点。”她殷勤地将托盘放在床头小几上,揭开盖子,热气带着甜香袅袅升起。

林晚转过身,看着张妈那张写满“关切”的脸,心中却骤然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张妈的眼神闪烁不定,不敢与她长久对视,那殷勤的动作里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紧张。这异样,让她瞬间想起在绸缎庄那场“意外”的混乱,那个蓝袄妇人惊慌失措的眼神和散落一地的蔬菜……更想起陈默群近来那些越来越频繁、压低声音、内容诡秘的电话,想起他身上偶尔沾染的、无论用多昂贵的古龙水也掩盖不住的、淡淡的消毒水和……铁锈般的血腥气!

一个可怕的、足以将她整个世界撕裂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刺,不受控制地狠狠扎进她的脑海:默群……他口口声声的“政府文职”,到底是什么?那些“重要的文件”,难道……都浸满了这种东西?他……他到底在做什么?!

她强压下心头翻江倒海般的惊涛骇浪,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尖锐的疼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她顺从地接过张妈递来的小碗,拿起银勺,机械地舀起温热的燕窝粥,小口小口地送入嘴里。曾经甘之如饴的珍馐,此刻味同嚼蜡。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越过张妈的肩头,死死钉在紧闭的卧室门上。门外走廊里,那沉重而规律的、明显多于平日的守卫脚步声,如同沉闷的鼓点,一下下敲打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松鹤轩后院,西厢房。

苏云岫独自站在模糊的铜镜前。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却异常专注的脸。她一遍又一遍地对着镜子,反复练习着一个表情:惊慌失措中带着卑微的关切,眼神闪烁又透着底层人特有的讨好与怯懦。她需要完美地扮演一个临时被派来、给霞飞路小洋楼送新鲜花卉的“花房小工”——一个叫“阿旺”的哑巴。这个身份是钱益民通过一条极其隐秘、几乎断掉、且只用一次的渠道安排的,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

她拿起桌上那个精致小巧、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幽光的珐琅彩胭脂盒。盒盖上海棠花枝缠绕,栩栩如生。指尖冰凉。这美丽的小盒子此刻在她手中,却重逾千斤。它的夹层里,藏着钱益民用秘法精心处理过的、微乎其微却能威胁林晚性命的腰果粉。她的任务,是借着送花的机会,在林晚的梳妆台附近,或者她必然触手可及的地方,制造一个看似天衣无缝的“意外”,让这个“有毒”的胭脂盒出现在那里。林晚有在心情低落时,下意识涂抹胭脂的习惯——这是苏云岫先前细心观察到的细节。

如何让这个“意外”自然得如同命运的安排?如何确保林晚在绝望中会拿起它使用?又如何避开那些如狼似虎的守卫和陈默群那双可能无处不在的、鹰隼般的眼睛?无数个细节、无数种可能、无数个失败的惨烈后果,在她脑海中疯狂推演、碰撞,手心早已被冷汗浸透,一片冰凉。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沈曼笙那句沉静有力的话,如同定海神针般在心底响起:“越是紧要关头,越要冷静。”再睁开眼时,镜中那双曾盛满恐惧与迷茫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和冰封般的镇定。她对着镜子,努力牵动唇角,扯出一个属于“阿旺”的、带着泥土气息的、怯懦而讨好的笑容。这笑容背后,是万丈深渊,也是唯一生门。

窗外,雨声渐急,噼啪作响,仿佛为这场即将在魔窟边缘上演的生死营救,敲响了急促的鼓点。暗夜织就的巨网,正从四面八方悄然收紧。而风暴的最中心,霞飞路那座华丽囚笼里,林晚心中的金丝牢笼,也正被恐惧与怀疑的巨力,撕开第一道无法弥合的缝隙。命运的齿轮,在雨声的掩护下,已转动到最惊心动魄的刻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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