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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第1页)

翌日天刚擦亮,天边才洇开一抹极淡的鱼肚白,檐角的瓦当还凝着层薄霜,李府的小厮已踩着满地碎露来了。他青布短褂的肩头沾着星点晨露,像落了层碎银,裤脚卷着些街面的湿泥,混着草根的碎屑。

见璎璎推开门,他忙不迭地敛衽躬身,腰弯得像株被晨露压弯的稻禾,腰间系着的铜铃随着动作轻颤,叮铃脆响惊得院墙上的青苔都似动了动。“璎璎姑娘,”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宿气,却透着十二分的恭敬,鼻尖被寒气浸得通红,每说一个字都带出缕白汽,“我家郎君在观楼备了好茶,煨在银壶里正热着,特请您移步一叙。”

璎璎提着裙摆跟在小厮身后,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潮,每一步都踩着细碎的凉意。穿过半条街时,街边糖画摊的焦糖香混着药铺飘出的苦香漫过来,她抬手拂开鬓边被风卷来的柳絮,抬眼便望见那座观楼正从鳞次栉比的屋舍间拔地而起。

六层飞檐像被春风吻过的鸟翼,舒展着伸向湛蓝的天际,每道檐角都挑着只铜铃,风过时便叮铃作响,却被楼下涌流的人声车马碾成碎末——朱漆廊柱在日头下泛着蜜色的光,伸手触去能摸到经年摩挲的温润,柱底石础上雕的缠枝纹里,还嵌着昨夜未干的雨珠。

这楼正扼在主街的咽喉处,南来的商队赶着骆驼从楼前经过,驼铃与铜铃撞出混响;挑着鲜藕的小贩吆喝着穿梭,竹筐边缘的水珠溅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印记;锦衣世家子倚在马车窗边,手中折扇轻点,目光掠过楼檐时带起几分漫不经心的傲气。往来人潮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全往这楼前汇拢,倒真应了那句“一城繁华尽归于此”。

璎璎望着楼门处晃悠的酒旗,鼻尖似乎已嗅到楼里飘出的茶香,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裙裾扫过石阶时,带起一串轻浅的声响。

穿堂而过时,香茗混着点心的甜香扑面而来。跑堂的伙计眼尖,见了璎璎便笑着迎上来,肩上白毛巾甩得利落:“姑娘里面请,李郎君在顶楼雅间候着呢!”拾级而上,木梯在脚下发出沉稳的吱呀声,到了六楼推窗一看,整座城池的轮廓竟都铺展在眼底。

靠窗的梨花木桌旁,李祈安正临窗而坐。他指尖捻着茶盏盖,慢悠悠地刮着浮沫,碧色茶汤里映出他半垂的眼睫。听见动静,他抬眼时,正撞见璎璎一撩月白裙摆,带着股风似的坐到对面。

“倒是会选地方。”璎璎说着,顺手拎过桌上锡制茶壶,手腕一转便斟满一杯,琥珀色的茶水在杯沿晃出细碎的涟漪。她仰头饮尽,喉间滚动时瞥见李祈安望过来,索性挑眉晃了晃空杯:“这茶不错。说吧,劳你派专人来请,总不至于单为了让我尝口好茶?案情有眉目了?”

没成想,李祈安竟也学着她的模样挑了挑眉,眼尾微扬时带起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恰恰相反,非但没进展,反倒钻进了死胡同。”

璎璎刚要再倒杯茶的手顿在半空,眉峰拧起个浅弧:“怎么说?”

李祈安执起茶盏,薄唇贴着杯沿啜了口,温热的水汽漫上他的睫毛:“我们查遍了龚家药铺的账册,连库房角落里积灰的药罐都翻了底朝天,别说致幻药,就连能凑齐制幻药的几味主药材,他们近半年都没进过货。”他指尖在桌面轻叩两下,目光扫过楼下熙攘的人群,“派去查访全城药商的人也回来了,都说没给龚家送过那几味药。”

茶盏重重落在桌面,发出清脆一响。“所以?”他抬眼看向璎璎,眼神陡然锐利如锋,“龚冉之算不上害死潘娘子的凶手。”

璎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沉吟道:“难不成真是意外?”

李祈安却缓缓摇了头,鬓角的碎发被风卷得轻颤:“绝无可能。你想,能与乌头相冲的致幻药,剂量得足,纯度得高,那可不是寻常百姓能轻易弄到的东西,价钱也绝非一般人家能承受。”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再者说,若是药下在公共场合,任谁经过都能沾到,元宵夜那整条街早该乱成一锅粥了。可事实上,出事的却仅仅只有一人。”

璎璎的指尖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所以……这药还是特意给潘潘下的?”

“你再仔细回想,”李祈安身体又往前倾了倾,手肘轻轻抵在桌面上,窗外斜斜的阳光恰好落在他挺直的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眼神里满是专注,“那夜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接过谁递来的物件,或是往哪个僻静角落里去过?”

璎璎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蛛丝马迹:“那夜我是直接去潘府找的潘潘,而后便一同上街逛灯会了。全程我与她都没分开过,因为出门前刚吃过飧食,所以没买任何吃食,食物肯定不是源头。”

她指尖开始慢慢扣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叩击声,“后来我们走到一处巷口,被潘潘拉进了一个灯笼摊。对了!我说的那盏灯就是在那儿买的。买下灯后,我们沿着主街往前走,一直走到咱们猜灯谜的地方,我和潘潘就分开了,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李祈安挑了挑眉,眼里满是疑惑:“一个小摊能有什么好灯?”

“摊主说那是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只因家里实在困难,才不得不拿出来卖。”璎璎如实答道。

李祈安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眼神里闪过一丝猜疑:“潘娘子和你分开后,按理说该是去城西柳树巷见龚冉之了,稍后我再去府衙大牢问问他。至于那盏灯,也得好好查一查!”

璎璎点了点头,语气笃定:“那巷子我还记得在哪儿,咱们去问问附近的街坊,说不定能知道那摊主是谁。”

“好,”李祈安应了一声,指尖在茶盏上轻轻一转,随即话锋陡转,眼底漾开几分笑意,“不过咱们先吃昼食吧。来了一趟观楼,不好好尝些特色菜,岂不可惜。”话音刚落,他便扬声朝楼下喊了句,“伙计——”

跑堂的伙计正托着个红漆托盘在楼梯口打转,听见唤声忙三步并作两步赶过来,肩上的白毛巾甩得飞起,脸上堆着热络的笑:“客官有何吩咐?”

“你们这儿的特色菜肴都有什么,赶紧报一遍来。”李祈安往后靠了靠,目光扫过伙计手里的菜单。

伙计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头数起来:“咱观楼的招牌菜首推这道‘琉璃琥珀肉’,选的是后腿五花,用冰糖慢煨三个时辰,肉皮透亮得能照见人影,入口化渣还带着蜜香;再者是‘翡翠鲈鱼羹’,现杀的松江鲈鱼剔骨去刺,剁成茸混着荠菜末熬成羹,撒上几粒金橘米,鲜得能掉眉毛;还有这道‘云片鸽蛋’,取的是孵了十二天的雏鸽蛋,蒸得像云片糕似的嫩,配着秘制的虾酱碟吃,那叫一个绝……”

他说得唾沫横飞,璎璎听得食指大动,忍不住插了句:“听起来倒像是费了不少心思。”

李祈安抬眼瞧她,唇角噙着笑:“观楼能在这主街立住脚,靠的可不只是楼高望远。”说罢冲伙计抬了抬下巴,“把你说的这几样都上了。”

伙计应了声“好嘞”,冲楼下吆喝一句:“六楼雅座,琉璃琥珀肉一份——翡翠鲈鱼羹一份——”声音顺着楼梯盘旋而下,混着窗外的市井喧闹,倒添了几分烟火气。

“对了!”李祈安忽然抬眼,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叩,清脆的响声恰好拦住转身要走的伙计。他手肘支在梨木桌面上,目光漫过窗外晃眼的日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闲适:“你们这观楼,除了刚才说的几样菜,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汤羹?”

伙计还没开口,璎璎却双手一拍,腕间银镯叮当作响,眼里像落了星子般亮起来,身子往前倾了倾,带着几分雀跃道:“哎呀~我最爱喝汤了,快说快说!”

伙计被她这股子鲜活劲儿逗得眉开眼笑,手里白毛巾往肩上一搭,清了清嗓子便如数家珍:“娘子这可是问到点子上了!咱观楼的汤羹,那是凭着老掌柜传下的方子熬出来的。先说这道‘金钩翡翠汤’,用渤海湾来的干海米发透了,配着当季的嫩豌豆、鲜笋丁,兑上凌晨现吊的鸡汁,咕嘟着熬到米汤色,撒把香葱花,鲜得能让人把舌头卷起来;还有‘银耳莲子乳鸽汤’,选的是没开叫的乳鸽,剁成小块焯水去血沫,加着雪耳、湘莲、蜜枣,用砂吊子在炭炉上煨足五个时辰,汤头稠得能黏住勺边,喝着绵密带点甜,最是养人;要是姑娘想尝点新奇的,那‘荠菜黄鱼羹’可得试试,新鲜黄鱼剔骨取肉切成小丁,混着焯水的荠菜末,勾层薄芡,滴两滴香油,入口滑嫩,带着股子河鲜的清冽……”

璎璎听得鼻尖几乎要碰到桌沿,喉头上下动了动,伸手拽住李祈安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声音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听起来都馋人得紧,这可怎么选呀?”

李祈安看着她眼里明晃晃的渴望,指尖在桌案上叩了叩,眼底漾着笑意:“既然难选,不如每样都来一盅?”

“那可不成,”璎璎连忙摆手,银镯又跟着响了两声,“一盅汤分量足着呢,点多了准得剩下。我看那金钩翡翠汤就不错,听着就清清爽爽的,配着琥珀肉正好解腻。”

伙计在一旁应和:“姑娘好眼光!这金钩翡翠汤可是咱楼里的时令鲜品,今儿刚备下的料。”说着便扬声朝楼下喊,“六楼雅座,加一盅金钩翡翠汤——”尾音拖得长长的,撞在雕花木梁上,又悠悠荡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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