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旭英捏着那张沾血的糖纸,约定的接头时间过了三个时辰,维基和阿颂的无线电像沉进了澜沧江底,连一丝电流杂音都没再传来。
这两个人是他从特种部队里挑的尖兵,就算被段熠的人堵了,也该能发个短促的求救信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上校!”副官踩着铁梯撞开瞭望塔的门,“码头那边搜遍了!昨晚后半夜的船全拦了,没找到维基的影子!附近渔夫说看到半夜有人往江里扔麻袋……”
“闭嘴!”高旭英猛地转身,糖纸被他攥成了团,他当然知道那麻袋里是什么。
果敢这地方,消失的人从来不会真的消失,不是沉在江底喂鱼,就是烂在厂子的沉淀池里,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副官被他吼得一僵,没敢再说话。
瞭望塔里静得可怕,高旭英走到望远镜前,镜片对准快活街的杂货铺——烟囱冷着,门板虚掩着,阿颂每天天不亮就生的炉子灭得透透的。
“他们查到东西了。”高旭英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吞了沙。
维基最后传的“瓦罐”,阿颂提的“镀铬粉末”,肯定是触到了段熠的痛处——那个疯子,从来都是这么狠,一点风声不对,就敢直接下死手。
“要不要现在带人去抄段熠的糖厂?”副官按捺不住,“就算找不到人,也能给那狗娘养的一点颜色看看!”
高旭英却摇了头。
他当然想——想带着哨卡的几十号人,架着机枪冲进段熠的会所,把那混蛋拖出来崩了。
可他不能。
维基和阿颂死了,线索断了,现在冲过去,只会打草惊蛇,连佤邦那条线都得彻底掐了。
“让班猜和其他人撤回来。”高旭英把糖纸塞进烟盒,“盯紧点糖厂的烟囱,还有佤邦那边的动静。段熠杀了人,心里肯定虚,这几天说不定要动手出货。”
副官愣了愣:“就……就这么算了?”
那可是两条人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
“不算。”
高旭英的指腹在望远镜的调焦轮上摩挲着,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密。
“但现在不能急。段熠以为杀了两个人就能断我的线?他错了。”
他要等。
等段熠放松警惕,等那个疯子以为他被吓住了,等佤邦的买家露面。
到那时,他不仅要端了交易现场,还要让段熠为维基和阿颂的死,把血债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从维基和阿颂消失的那一刻起,这场较量就再没了退路——要么他把段熠的脑袋挂在哨卡上,要么,就等着段熠用同样的法子,把他也装进麻袋,扔进澜沧江底。
“给我盯死段熠的哨子头头,那个叫老鬼的。”高旭英突然对副官说,声音里没了刚才的怒,“他手上沾的血最多,总会露出破绽的。”
副官重重点头,转身要走。
高旭英又补了句:“告诉所有人,把枪擦亮点。这阵子,夜里别睡太死。”
徐津婷后来很多天都像被抽了魂。
账房的煤油灯总被她点得昏昏暗暗的,手指捏着算盘珠时,拨算珠的声音都发飘——以前她对账从不出错,这阵子却总在夜里翻账时发现漏记的数字,吓得连夜重算。
有次老鬼来送糖厂的废料清单,脚步声刚到门口,她手里的笔“啪”地掉在墨水里,墨汁溅了满桌。
老鬼没说话,把清单往桌上一放,转身时靴底蹭过门槛,她却像被针扎似的猛地缩了肩。
直到听见老鬼的脚步声走远,才敢趴在桌上喘口气,后背的汗早把衬衫浸透了。
段熠撞见两回。
一回是他半夜来账房拿账册,推开门就见徐津婷正对着算盘发抖。
他没作声,就站在门口看,看她慌慌张张地用袖口去擦泪,擦到一半瞥见他的影子,吓得手里的算盘“哐当”掉在地上,珠子滚了一地。
“抖什么?”段熠走过去,脚碾过滚到脚边的算盘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