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王宅防卫松弛,又临街,又有高木,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有可能的。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朕疏忽:季斋从小便住在这里,不可能跟什么人结怨;倒是你,沈相一倒,明里暗里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朕本不该大意。”
“父皇一片苦心,儿臣愧不敢当。”
“这事陆太锋也有责任,叫他务必找出刺客。”
“是……父皇。”顿了顿,段书斐像是鼓起勇气道:“儿臣还有一事请求。”
“你说。”
“三弟为我受了重伤,歧王宅又缺医少药,儿臣实在不忍见他……”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多年,想必你三弟也修身养性。只是当年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母亲对你母亲……实在是叫朕寒心。”
太子低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父皇,往事已了,三弟只是年幼不懂事,倒未必是受了杨妃的影响。”
“朕知道你孝顺。既然你都能放下心结,那朕又为何不能?罢了,叫他搬出来,依旧住在凌霄宫吧。”
“多谢父皇!”
“你替别人操心,也该为自己着想,朕是信你不会做吃里扒外的事情,只是我该如何跟朝臣交代呢。”
段书斐看着不远处等待的崔麟:“崔家兄妹在中原长大,对故土记忆淡泊,对中原倒十分感情……之前更是拿出几十万辆银子赈灾,解了燃眉之急。这么多年,崔家在南边犹如一棵大树,为百姓着遮风挡雨,为朝廷分忧解难,如果说杨大人与云水族有书信往来算是大逆不道,那崔家这些年为中原所做的事情,又算什么呢?”
皇帝只是微微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记得小时候,母后曾给我一盏鱼形流光灯,极其漂亮夺目。我爱不释手,每晚都要拿着它在园子里走一趟,可惜,那灯里烧的火绒,一盏茶的功夫便熄灭了。母后曾说,在云水族,这种灯里面只要放上焰金,便可以叫卧房亮如白昼,且点上一年也不用管它……”
段正永极专注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儿臣想,若有朝一日,我可以携妻子归乡,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段正永摇了摇头:“奇珍异宝,你一个皇子,见得少吗?这么大了还这么好奇……罢了,这刺客有一回,难免不会有二回,东宫防卫极严,你回去,我也安心些。”
段书斐知道这几日崔麟一定费了许多心思,做出了某些承诺,才能叫皇帝肯痛快地答应放了他二人。
次日,罪臣杨宽在朝堂上交代与云水族人来往始末,一一解释书信内容,将太子摘得干干净净。
当日,太子便回到东宫,崔麟早就等着他了。
太子开门见山问道:“如何?”
崔麟深深地看着太子,看得他不安起来。
“你倒是问清楚了没有,他为何三番两次刺杀我?如今我已经与沈疏彻底断绝了关系。”
崔麟眼下鸦青,这几日是一个好觉都没睡。
“怎么了?”
可这事有人势必要太子知道……
“殿下……我们都错了,大错特错!”
太子惊异道:“你倒是把话讲清楚。”
崔麟看着太子,眼神游移:“我按照你的吩咐,叫他去刺杀你,谁料他二话不说便同意了,我又说,务必掌握分寸……叫皇帝见了他的伤势不得不放人。”
“他怎么说?”
“他说……他尽量。可我看他那表情……或许是我想多了。”
段书斐沉默良久,才缓缓摇头道:“不,你没有想多,他确实是想置我于死地。”
要不是提前告知了段季斋,他还能活?
隋羽带着追影卫才刚愿意依附于杨宽,为何对他杀心那么大?
他猛然间抬头,看向崔麟,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隋羽不是他的人了,这是显然的。他与他为敌,便是与云水族为敌,而崔麟本该是他的旧主,缘何他连自己的旧主也要背叛?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思绪交织之时,崔麟正眸色深深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