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麟在自己的书房,维持一个姿势坐了一下午。他手上的书卷,到屋子里渐渐入侵了暮色,还是一页未翻动。
雨早就停了,他一直未叫人送洁儿走。
侍者敲门,得到准许后进来,将一封书信放在他桌子上。
崔麟拆开,寥寥几行看完:
太子已经找到被他藏起来的崔狸,五殿下的计划败露,这假崔狸自然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只是暂时……
斜阳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案几上颇为璀璨。他竟生出几分欢喜。
又一个侍者进来,照例问道:“主子,要传饭吗?今日还在这书房用?”
崔麟转身,有些不自在道:“今日在杳园摆饭。”
侍者似乎有些奇怪,却绝不会多问,随即垂首道:“是。”
崔麟便先一步去了杳园。
从前崔狸回家,便是住在崔宅的杳园,如今,蓝洁儿回崔宅,也依旧住在杳园。
院子里一栋二层的楼宇,既轩敞又不乏江南的小巧精致。蓝洁儿的卧室,在西边厢房,与崔狸原来住的东厢房相对。
崔麟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举手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敲门,手一推,便进去了。
他怎会因为一场欢好便忘记她的身份,对她如此礼遇?
可这般莽撞地进去,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却叫他陡然停住了脚步,脸色变得比那夕阳还要红。
蓝洁儿坐在镜子前,抬眼从镜子中看他,目色十分冷淡。也未去遮掩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的痕迹。
她脂粉未施,身上形同虚设地搭着薄衫,正对着镜子替自己上药。
崔麟本能想要退出去,可还是那个念头阻止了他。
我是她主子,况且我们都已经……
他不自在地绷着脸,到底走上前去,她依旧只是细细呵护自己的伤痕。
一时崔麟倒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她坐在那里,当真如雨打玉兰,颤颤巍巍,楚楚可怜;叫人欲念如炽,翻滚煎熬。
可她不避讳,也没有丝毫讨好的媚态,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男人。
这多少又叫崔麟有些恼怒,忘了来意,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我有话同你说。”
蓝洁儿对他极其冷淡:“主子说就是,我听着呢。”
蓝洁儿抬头,下巴至脖颈处,一颗红痕格外醒目,难怪她今日没说要回宫,夏日衣衫单薄,根本遮掩不住,她这样子如何见五殿下?
崔麟的视线从她清晰的颌骨一直延伸上去,头一次仔细地看她的眉眼。
或许是一点妆容都没有,又或许是自己也有好几天没有拿那种控制她容颜变化的“桃颜”给她吃,她的脸看起来,没了崔狸的鲜明,倒多了几分淡色。
崔麟的视线变得犹如有了实质,似乎想要透过这被刀刻过,被药泡过的脸原来是什么模样。
蓝洁儿落落大方地站起来,站在崔麟面前。
她这样子,其实跟下午在观景楼并没有好多少。
“主子不是同我有话说吗?”
崔麟视线朝屋子里看去,他进来之前,她已经将要换的衣物找出来堆放在床上。
崔麟不喜欢她这无所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