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身上、包裹里那些锦缎衣服,那块美玉和为数不多的几件首饰,都是她活几辈子也未必能见识到的宝贝,她的来历不同寻常,她早该知道的。
只是秀才又只是秀才吗?他说自己早年一直在外游学经营,挣得一些家产,可怎么看怎么不像。
又说阿玉早就是他妻子,她是怎么都不信!
既然是夫妻,怎么一早不说明?分明是糊弄她!
他要带阿玉走,寻个高明的医生治好她的失忆。钱大娘明白,他们这一走,她与阿玉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一年的算盘落了空,心里自然是空落落的。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半为自己,一半为阿玉。
阿玉虽然来历不明,失了忆,可心性天生,总不会改。
她那样好性子,怎么会与秀才闹到偷跑出来的地步?秀才说是另有人不想叫阿玉想起过去的事情,焉知这人不是他自己?
张可久死得不明不白,既报了官,怎么没人来找他们问话?
这么多的疑点,就由着他带走阿玉?
近子时的时候,秀才仍坐在院中的石桌上。
段季旻勾结异族,挑起战火,找人顶替公主的大罪,便在一顿家宴上被轻描淡写地揭过,随后再无人提及。
如今段季旻被软禁在宫里,对外只宣称是身体不适。
皇帝不处置他,自然是逼他回去。
皇帝身子越来越差,他已经不想在皇子间周旋,一切都拿到明面上来了。
得赤焰金者得天下。他不采取行动,有人会替他行动。
一样的道理,他是背着弑君的嫌疑“逃”出宫来的,他自然是可以轻易自证,也要看皇帝打不打算追究,给不给他自证的机会。
兄弟之争,愈演愈烈。
段书斐自是不希望如此。他原本以为,只要落实了段季旻的罪名,便可以釜底抽薪,然后他全力应付沧州之事,再住崔麟复国。可现在不仅段季旻无事,还多了一个段季斋。
他拿了书还没有求证,便去揭发段季旻,此举并不聪明。但是他能蛰伏至今,显然并非蠢笨之人。
必须要回枫京了。
阿狸不愿,也顾不得了,就是绑也要把人绑回去。
“哗啦啦……”,后面突然一阵什么跌落打碎的声音。
段书斐循声望去,是宋氏的屋子。
宋氏一向睡得很早。
他起身,朝那间屋子走去,无声地推开门,见宋氏正往床边摸索。再看地面,是打碎的茶盏。
今晚他带着人回来,宋婆子定是觉得蹊跷,便偷听他跟钱大娘的讲话。
段书斐也不言语,上前,搀扶着她的胳膊。
宋氏本有些慌乱,见段书斐心无芥蒂,拍着他的手,直接问道:“你终于要走了?”
“是。”
宋婆子抱着一线希望:“什么时候回来?”
果然,秀才默了片刻:“大娘,这段时间谢谢你。”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宋氏那双死寂多年的眼睛里似乎隐隐泛光:“傻孩子,这段时间是大娘做高兴的日子。”
半年前,“春宝”找上门,一开口说话,便知道这人并非自己早年失踪的儿子。
她是又老又瞎又昏聩,儿子失踪了十多年,可毕竟那是自己的儿子。
她知道这年轻人有自己的目的,可他喊他“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