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又肯来看他,陪他慢慢养好伤,他也就不怪她了。崔麟的事,他慢慢跟她解释,她听不进去,他便加倍的对她好,总不会叫她后半生受半点委屈就是了。
她没了家人,自此之后,他便是她的家人。
不过,她有日子都没来了。
他又自嘲地笑了一下,新嫁娘总是要做很多准备的,也没有跟未来夫君成天泡在一起的道理。
他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好歹没耽误吉期。
天快亮时,怎么也睡不着了。便索性起来,去窗边临帖。
再过一个时辰,天光渐渐亮了起来,隐约听见声乐。
随后便乌啦啦涌入好多内侍,替太子沐浴更衣。
宫中司仪就位,迎亲的宫妇云鬟扰扰,静立廊下。
太子与后宫甚少牵连,彼此陌生,但知道这些人为何而来,也不禁高兴。向来冷清的东宫,终于热闹了一回。
太子乘铜辇去叠巘宫迎亲崔妆,陆太锋将他扶上辇车。
他今日也穿得喜庆,只是脸上却有些恍惚。
太子知道他为崔麟的死耿耿于怀,上车前故意道:“本宫要成亲了,你这板着脸是什么意思?”
陆太锋闻言咧开嘴笑了:“殿下好姻缘,臣羡慕都来不及,哪有板着脸!”
“没有就好,我刚好不能饮酒,一会儿开席就靠你了。”
陆太锋把胸脯拍得山响:“交给我!”
迎亲的队伍缓缓移动,终是浩浩荡荡地去了。
陆太锋目送太子,眼眶发热,不自觉地握紧了剑柄。
昭柔看在眼里,上前来,以手覆盖他青筋爆出的右手。
陆太锋回头看了一眼,所有的不平遇见昭柔那一汪似水的眸子,便平静了好多。
“从长计议。”
陆太锋点了点头,反手握住昭柔。
叠巘宫里,十几个宫女捧着妆奁,依序给崔狸上妆。
崔狸原本一张笑脸,看起来要比同龄人小一些。平日里也不怎么打扮,虽美,却望之可亲。
可她五官明丽,以浓妆加持,便深邃艳丽了许多,美得叫人不敢直视。
身边的宫女一时都露出惊讶之色。
崔狸的视线停在她面前给式各样的花钿,步摇和发簪上。
发簪不及匕首锋利,也不够长,也无从去淬毒——没关系,只要换个地方扎进去,一样可以。
镜中人始终垂目低头,一个宫女不好梳妆,小声提醒:“娘娘,请您抬一下头。”
崔狸下意识地抬头朝镜子里一看,有一瞬间的怔忡。
那些人把她打扮的艳光四射。
亲哥哥死了还要打扮成这样,真是欺人太甚……
可是,她要忍耐。
手中的发簪不自觉地握紧了。
侍女温柔地将她的手打开,将那支发簪插在她的云鬓里。
随即却扇遮住了她绝世的容颜。
殿下来迎亲了。
整整一天,崔狸都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扶着转身,弯腰,跪拜……
她一句话也不用说,真不知道当初背的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