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喃喃自语,在这座为她量身打造的、永恒的地狱里,永远也不会得到回应。
她唯一的价值,就是用自己的乳汁,用自己这副残破的肉体,去喂养出更多、更强的、终将取代她的“新型耗材”。
她连死亡的权利,都被彻底剥夺了。
在这座巢穴冰冷的墙壁之外,是另一个房间。
一个纯白的、没有任何棱角的、被柔软材料包裹着的房间。
这里灯光明亮,恒温恒湿,角落的传送口会定时送来营养均衡的食物与清水。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用来伤害自己的东西,是一座最温柔也最残忍的牢笼。
阿健就坐在这个房间里。
他那具本就瘦弱的身体,此刻更是瘦削得如同皮包骨,宽大的囚服空荡荡地挂在他的身上。
他那头黑色的短发变得油腻而又杂乱,曾经清秀的脸庞如今只剩下凹陷的双颊与死灰般的肤色。
那双总是充满了不安与温柔的眼睛,早已被浓重的血丝所覆盖,眼眶深陷,如同两个黑洞。
房间的一整面墙,是一块巨大的单向透视玻璃。
从他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隔壁巢穴里发生的一切。而从巢穴那边,却只能看到一面冰冷的、漆黑的镜子。
他被迫坐在这里,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观看着这场永不落幕的、活生生的凌迟。
他看着她。
汗水与奶水浸湿的银色发丝,如同水鬼的发缕般黏腻地贴在她苍白的脸颊与额头上,遮住了她大半的表情。
但阿健知道,那张面具之下早已没有任何表情。
那是一种肌肉完全松弛后呈现出的、纯粹的、不带任何情绪的麻木。
他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
那双眼眸,已经不再是雨后天空般的澄澈蔚蓝。
它们变成了一种深邃的、不祥的暗蓝色,如同不见底的深海。
瞳孔的中央,再也看不到任何映照外界的光亮,那最后一点被称为“高光”的生命神采,已经彻底熄灭了。
一只怪物幼崽再次粗暴地咬住了她的乳头,贪婪地吮吸着。
她那早已干涸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又开始了那机械的、永不停止的翕动。
那破碎的、几乎听不见的沙哑声音,通过安装在阿健房间里的扩音器,清晰地、残忍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好孩子……快长大……”
“……长大了……就更有力气了……”
“……有力气……就能咬断妈妈的脖子了……”
“……求求你……快点……杀了我……”
阿健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他再也无法忍受,伸出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但那声音却如同魔咒,直接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都是我的错……』
他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自己的头皮,那张因为无尽的痛苦与悔恨而彻底扭曲的脸上,两行滚烫的、无声的泪水滑落下来。
『如果我没有把她带回来……如果我没有那么弱小……如果那天下午,被强暴的是我……』
一个又一个充满了“如果”的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他的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来回切割着,早已将他那颗心凌迟得血肉模糊。
『诗织……对不起……对不起……』
他缓缓地松开手,将自己的额头,重重地抵在那块冰冷的、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玻璃之上。
他看着玻璃另一面那个早已不再是“她”的、美丽的、破碎的躯壳。
他那双同样失去了所有光彩的、被血丝与泪水所覆盖的眼睛里,只剩下与她如出一辙的、无尽的空洞。
他的嘴唇,也开始无意识地、机械地、重复着那句他听了无数遍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唯一祈愿。
“……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