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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一滴血（第2页）

在其余人里，两名女士都纤细的淑女，两名女仆尽管壮实却比木桩更沉默老实，男仆瘦的像条老猫，至于阿默农神甫，他看起来已年逾花甲，面颊始终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活动稍快时关节就会发出枯枝折断似的声响。

但是总有非理性的要素在头脑中呼唤着他改换目标。

“不，尽管没有利剑，但住在破败王国与世隔绝城堡里的女主人总会掌握着黑魔法，能让花木枯朽、人类变成白骨……这里的人就像中了诅咒似的彼此戕害，在风暴的淫威下颤抖，玛丽帕兹，她能够活到现在并吸引到这些追随者，总不能只凭着张漂亮脸蛋跟‘夫人’的头衔吧！……一定是还有更硬的手段，而且我总感觉她身上正在有什么如水状的癫狂与阴影从内里渗出来，直到将所有人都淹没……除掉她，就是除掉除凯特小姐以外家伙的主心骨，也许才能破除摆脱不能，只得相互戕害的诅咒。”

“但如此行动，我一定会被约亚追杀到天涯海角——如果他身上的诅咒还没有消散的话。”罗德头脑冷静地掂量起其中利害，终究是愉悦地接受了杀人的念头，他总是习得新知识最快的那个优等生，约亚说的这点丝毫不假。

“当然，只要我回到祖国，那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但大地不会忽然收缩，它显然不会立刻出现在我的脚下……到底该怎么办？尽可能留下些子弹，埋伏在玛丽帕兹的尸体旁边伏击前来查看状况的人，又有多少可行性呢？……”他就这样思考到晚餐时间，众人回到客厅领取餐食，凯特小姐则依然在她的房间里歇息，只是打发侍女来领馅饼和汤。

“她还是不乐意面对现实吗？也罢，做过亏心事的家伙总会觉认为旁人投来的目光比日光更毒烈。”玛丽帕兹泰然自若地使用餐刀切割着肉排，“汤？我不认为有这种必要，吃点冷馅饼就好。”她不时瞥来的眼神令罗德顿觉如芒在背。

“无妨，若恶魔再作祟，我们就先以嫌疑大小为标准，处决那个离讨论的餐桌最远的人……”罗德竖起耳朵，期望听到旁人的反驳，哪怕是一声近乎微不可闻的嘀咕或者叹息也好，但什么都没有，桌上只有人们安心咀嚼的动静。

他深吸一口气，将脑袋埋进了馅饼里，下定了决心。

吃过晚餐后，罗德重回到城堡的三楼，但并未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遛去了那间储物室。

他装填好子弹，静静地等候着，反复地抚摸着自己腰间的枪套，直至钟声敲过十二下，玛丽帕兹房间门缝里透出的光亮彻底消失。

立志替天行道的青年在黑暗中摸索，他猫下腰，伸出一只手扶着墙壁，一只手抽出左轮，他确信自己即将摸到玛丽帕兹房间的门锁，又不得不停下思考这样做的必要性。

“我真的只有这条路可走吗？……就再没有办法，只得依靠夺人性命来保全自己吗？”他在心中无数遍地自问，即使冷汗浸透后背，也犹豫着无法踏出最后那一步。

终于，在窗外透出一丝朦胧的光线时，他勉强说服自己的心去真正执行杀人的举动。

“如果这房间的门没有锁，那就是命运在指点我去行此事，反之，那就是天意不从。”他记得这些房间内侧只有简单的插销，结构并不算坚固，应当可以用一颗恰到好处的子弹轰烂它，但声响必定会使玛丽帕兹惊醒，而他自认没有任何面对挣扎反抗的目标的勇气——唯有她安静沉睡地赴死，才能使他暂且忘记自己要谋害同类的性命。

罗德伸出手，试探地推了推门，其后却并无阻挡，门扉出乎意料的顺畅地滑开，他的心因此骤然跌到谷底。

他明白，一旦行动就再也无法回头，任谁也无法遏制住辆狂奔的战车——但谁让这间卧房的门没有闩好？

她本可以阻止一个杀手潜入自己床边的。

这样想着，他到底是再积攒了些力气，继续推开房门——

“……”罗德连连后退，房间里的味道让他捂住了口鼻，再硬生生地将尖叫吞回了肚中，只是在黑暗中将眼睛瞪到倍大，血的腥甜味儿混杂着夜里的冰冷气流，如死亡伸展出的触须。

“咚。”他手里攥着的枪支掉落在地上，寒意从脚底窜起，直至蔓延到发梢，将四肢百骸冻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浑身打颤地捡起掉落的手枪，转过身离开，回到自己房间。

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什么都不要提前声张，最好像外出觅食的老鼠那般蹑手蹑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