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在火车站说了错话,文向好面上是同今时今日一模一样的失望。
这种失望在很多次午夜梦回里挥之不散,经年累月的愧疚和思念让祝亦年把这种刺痛的情绪当作去变得世故的养分。
本来她已做得很好,每个人都觉得她已做得很好,可过去半个月的得而复失让祝亦年觉得,原本做得好的一切都无用。
还不如做一个彻头彻尾不管不顾的不正常人,至少能直来直去,喜欢便大声讲大声占有,不用在不明不白中去猜,去畏惧。
“我只是觉得,我不想向任何人隐瞒我们是朋友这件事实。”
纵使有错,祝亦年还是对文向好坦白自己的心思,因她知道这份执念不是过去常遇到的社交场合,一句话一个笑容便能掩饰敷衍。
文向好不接受恋人的关系的话,祝亦年可以接受稍后退一步,做一世一双朋友。
可朋友关系已是勉强让步,若再套上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难道彼此要在这种朋友都不如的壳子里,因他人的目光而做一辈子戏吗?
祝亦年早把文向好这一天下来的不自然和紧张看在眼里,就好像把人套在不适合的壳子一般。
可祝亦年三番四次游说文向好和她一起来到曼港,并不希望看到文向好是这样的。
她只是单纯觉得,文向好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她们之间值得一个重新开始。
“你知不知道,我失业就是被关系户挤走。”文向好面对祝亦年一双执拗到发亮的眼,很难说出什么重话,只能委婉地举着例子。
“你不是关系户。”祝亦年再一次对文向好严正声明。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我和同事们都不熟悉,就让大家知道一个学历不高的新职工和直属上司是朋友,别人会怎么想你和我呢?”文向好听出祝亦年语气中的严肃,不得不急着出声反驳。
话语刚落,祝亦年半启着唇,眼神死死锁在着文向好面上,却一时再无话。
文向好清楚明白地告诉她,时机不对。
这样一下子敲醒了祝亦年。祝亦年一直觉得自己从来都被与常人不同的情绪推动着,从来把握不好时机,从十年前她就做不好。
十年后依旧做不好,重逢时拥抱的时机不对,亲吻文向好的时机不对,表白的时机不对,如今揭露两人关系的时机更是不对。
见祝亦年绷着嘴角微偏头的模样,文向好皱了皱眉,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抬起手腕看向时间:“我们耽误太久了,快点出去吧。”
祝亦年许久才低嗯了声,很快蹲下去储物柜找出几对新拖鞋,放了几对在文向好手上,自己再拿几对,先走几步为文向好打开门,却只是站一旁,由文向好先出去。
文向好看着祝亦年敛眉低眼的模样欲言又止,但眼梢注意到已看向这边的一众人,终是扭过头没说什么,扯起笑容去招呼。
一行人好似并未在意祝亦年和文向好耽误得太久,换下拖鞋就风风火火将食材拿去厨房处理。
Emily最喜欢在家中弄火锅,因此自告奋勇做主,很快分配好大家需要处理的事。
祝亦年被分配到洗菜,而文向好被分配到切肉调味,各在厨房一方,在大家面前揭示彼此是朋友后反而一句话都无。
“我还买叉烧酱和竹升面,我要炒豉油皇炒面,一会用五指毛桃汤底配真的正。”Judy拿出购物袋里特意自费买的面和调味料。
“痴线!你的厨艺炒得出什么东西?”Jessica不可置信地看着Judy,“想吃豉油皇炒面,你不如指望我们当中有大厨。”
“我不会。”Grace摇摇头。
“别指望我。”Emily立刻摆手,“我的厨艺巅峰是弄火锅。”
Judy的目光又游移到文向好身上,看见文向好似心不在焉,不由低声唤了一声:“Mena?”
“嗯?”文向好霎时回神,面目有些慌乱,手中的刀不由一歪,在手上划了一道口。
“啊你手指流血了!”Judy正向说炒面的事,可余光注意到文向好指尖那片红,不由惊讶道。
口子不深,但鲜血仍是从裂口冒出来。文向好帮厨时这种事不算少发生,立刻面不改色地打开水龙头冲掉汩汩流出的血。
祝亦年闻言立刻抬头,先是目光紧紧锁住文向好的动作,放下手中的要洗的玉米,一个侧步挤到文向好身边,抓住其手腕便想看伤口深不深。
可祝亦年刚把文向好的手指带离水龙头的水流,还未说什么便一时僵住,然后慢慢地松开文向好的手腕。
一众人已围上来问文向好怎么样,在七嘴八舌当中,祝亦年才忍不住皱眉,跟着一同说了句掩不住急切的没事吧。
“……没事。”文向好用纸巾摁住伤口,把语气放轻松,让大家不用这么紧张,“用创可贴贴住就好。”
“我给你找创可贴。”祝亦年脱口而出,说完才微睁大眼,眼珠颤了几下,又肯定自己般再说一遍,“嗯,我给你找。”
之前露营后的医药箱便一直未被祝亦年放好,祝亦年拿出其中的创可贴和碘伏棉签,打开碘伏的盖子,棉签都已浸湿,才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文向好:“我可以帮你涂碘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