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卿看向他,眼神茫然。
“无夏”静静焚着,一截一截化为灰烬,散落在香炉中,一半香已燃尽,香气不再是冷森森的,逐渐生出暖意。
“你住在府中已有些时日,应知道了我原先也有个夫人,名为柳知夏,我与知夏育有一女。”他顿了顿,“同你一样,名唤沈瑶卿。”
琴弦倏然轻响,急促、短暂、微弱、不安而纷乱,没有回声,响过之后,屋内只剩一片死寂,屋里人的心空荡荡的,若有所失,岑寂与灰暗将心里的空洞越放越大,越填越空……
沈瑶卿苦涩地笑了笑:“是我之幸。”
还是太像了,沈仲明不断打消自己的怀疑,但他仍旧忍不住去揣测,年岁、境遇极度重合,还有如此相似的眉眼。
她当真是沈瑶卿?而不是自己与知夏的女儿,沈瑶卿吗?
月色凉如水,沈仲明的目光扫过案几上的莲花瓣瓷盘,里面盛着花生,他忍不住去试探,
沈瑶卿儿时花生过敏,一吃花生,便会浑身起红疹子。
他站起身,挽袖端起案上的一盘花生,走到沈瑶卿面前,递过去:“今日书房没有瓜果,只剩下下花生,沈大夫不要嫌弃。”
他言语温和,眼神却凌厉,逼着她吃下这盘花生,并不给人推辞的余地。
沈仲明在试探她。
沈瑶卿面不改色,谦和站起身,双手接过沈仲明递过来的花生:“我怎会嫌弃。”
沈瑶卿目不转睛看着那盘花生,带着几分迟疑,嘴巴抿了抿。
沈仲明定睛看着沈瑶卿,眼底带着探询:“沈大夫可是不喜欢?”
沈瑶卿默不作声。
他又问:“沈大夫难不成是对花生忌口?”
他咄咄相逼,沈瑶卿手指颤了颤,思量一会,道:“没有,只是我儿时也喜欢吃花生,母亲总会为我炒一些,好些年没吃了,看着这盘花生就想起我的母亲,难免心中伤怀,失了礼数。”
沈仲明似信非信地点头:“原是如此。”
话罢,沈瑶卿剥开花生吃了好几颗。
沈仲明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和变化,只是,一切与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沈瑶卿吃得津津有味,身上也没有起任何红疹子,毫无反应。
沈仲明又将自己怀疑的想法吞了回去,安慰自己不过是巧合罢了,也许她真的不是自己的女儿,沈瑶卿。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何况只是两个名字相似,但秉性习惯截然相反的人呢?
沈仲明的期待落了空,外头越来越黑,已伸手不见五指,遂道:“今日多谢沈大夫了,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
沈瑶卿应言,拿了刚才的雕花灯笼,起身告退。
夜色如墨,无风,闷热得令人窒息,沈瑶卿撩开衣袖,手腕确实没有起红疹子,在山中试药多年,自己的体质早已变了,沈仲明想以此法试探她,不过徒劳而已。
穿堂两侧花木浸在夜色中,她回头,远处书房亮着昏黄的光,沈仲明笼在光里,碾磨铺纸,提笔书写,孤独而沧桑。
父亲,往后,再也不会唤你父亲了。
她心一沉,毅然决然地转身,往探冬苑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