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寒风卷过枯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周华和方高升两人如同惊弓之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城郊的密林中狂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着刺痛的寒意,却远不及他们心中的恐惧。
“停……停一下!”方高升气喘吁吁地扶住一棵老树,脸色惨白,“不行了,太累了。”
周华被这么一叫,也顿时感觉双腿发酸,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因为太过害怕,竟然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已经跑出来很远了,他常年读书,体力自然不好,但情急之中居然一口气跑这么远,反应过来时已经是累得不行了。
周华扶住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颗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文博兄,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是跟着方高升出来的,自然事事都听方高升的,眼下在京城这地界出了这样的意外,自然得让方高升来定夺。
方高升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啐了一口唾沫,眼中闪烁着扭曲的光:“还能怎么办?现在回家,连年都赶不上过,还得在路上耗费时日,受人白眼!”
“那怎么办?方才那位大侠分明是让咱们二人离开京城,”周华还是有些害怕,声音也有些颤抖地说道:“他……会不会追上来啊?”
此言一出,方高升将目光投向周华:“那人的威胁不过是吓唬我们!等我考中了进士,成了官身,手握权柄,到时候谁还怕他一个江湖草莽?你这次可不能掉链子,若是事情能成,你娘的药费不就不用仇了吗?”
提起母亲,周华心中最后一点顾虑也没了,最终如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方高升这才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歇一会儿,到时候咱们在京郊找一家客栈住着,我就不信那江湖草莽还能真跟过来——”
“这里好像还未出京城。”
方高升的话说到一半,只听不远的树上响起一阵声音,语气森然,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与方才在书阁碰见的那个不是同一个人,但说起话来确实同样让人觉得瘆人。
两人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方高升猛地转头,只见一道黑影如同大鸟般轻盈落地,悄无声息。那是一个约莫三十岁上下的男子,面容普通,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般的冷硬气息。
方高升张口欲言,或许是想辩解,或许是想再次搬出“未来官员”的身份讨价还价。
然而,陈川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只见他手腕微动,一道乌光如同毒蛇出洞,瞬息即至。
“噗嗤”一声轻响,一支小巧却致命的袖箭精准地没入了方高升的咽喉。方高升双眼猛地凸出,脸上还残留着惊愕与不甘,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咯咯”声,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
周华眼睁睁看着同伴毙命,吓得魂飞魄散,“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他涕泪横流,心知这人和刚才在藏书阁碰见的人一伙的。
怪不得书阁那人放他们走了,原来这个人才是来索命的!
周华不住地磕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不关我的事!都是……都是方高升的主意!是他逼我的!我……我本无意侵犯那位姑娘的!都是他!都是他啊!”
陈川冷漠地看着眼前这个将罪责全数推给死人的读书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厌恶。
方高升固然该死,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更加卑劣无胆的家伙,更让他觉得恶心。贪生怕死,毫无担当,读书人的风骨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向来看不起这样的人。
陈川缓缓抬起手,袖箭再次对准了周华。
情急之下,周华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格挡,手腕上一抹鲜艳的红色露出了衣衫,在朴素的长袍下显得刺眼,一下子将陈川的目光吸引过去。
陈川站得远,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看形状有些眼熟,他眯起眼细细看过去,只见那是一根系在手腕上简易的平安结红绳。
看清楚之后,陈川的动作猛地一顿。
那平安结的编法……是南方青州一带独有的习俗。每逢年关,家中的长辈会用这种特定的手法编织红绳,系在晚辈腕上,寓意驱邪避灾,平安顺遂,承载着对游子最深切的牵挂和祝福。陈川一时愣神,才反应过来自从母亲去世,他也许久没有系过这种平安节红绳了。
白驹过隙,转眼十几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