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楚月安嗓音哑了。
实际上,在顾少室的视线里,他此时眼角发红,嗓音稳中颤抖,显然心神极不稳定。
他没去计较楚月安冒犯的措辞,只是冷静、镇定地移开头,示意楚月安将目光看回到沙盘之上,同时开口:
“楚逸骁手上是有兵符不错,但他此时既然无法离营,仅派几名使者外出求援……白止,如果你是广城、大谷两郡的郡守,你会同意让他调走府兵吗?”
“更不用说去更远的函州枋州,即便真能求来援军,也如你所说,真能拖到援军抵达,可将士们能等,城中百姓也能等吗?”
“宛丘城易守难攻不错,然而吴风郡内,仅有宛丘城东北部的凌香城与之相通,此中还要跨越山路土丘……”
顾少室说到此处,或是累了,或是不忍,终于停下不言,抬手揉揉眉心,低叹一声:
“楚逸骁,哪里是在写什么军令状,分明是在托孤给本相啊。”
他终于露出一丝冷硬面皮之下的疲惫与情绪来,不再看楚月安,而是以右手撑住下颚,抵在桌上,双目低垂,盯着沙盘,不知在想什么。
而楚月安,经过这一长串起起伏伏的波澜,此时心中波动不安,牙关紧咬,终于,退后一步,低声告了退。
楚月安走后,松竹端着午饭敲门进来,见顾少室一人坐于桌前,脱口而出:
“白公子呢?公子怎么不留他吃饭,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顾少室冷冷看他。
松竹僵在原地,却也不是害怕,觑着顾少室脸色,试探着说:
“难道您不是对白公子有意……”
顾少室黑了脸:“你家公子没有龙阳之好。”
“哦。”松竹朝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却明晃晃写着“我不信”,他几步走近,完全不看顾少室越来越黑的脸色,宣布道:
“那小的下次一定多准备一份,公子不用担心。快用饭吧,小的就守在外间,公子有事叫我。”
说着,松竹“嗒”一声放下餐盘,接着一溜烟跑没了影。
一晚没睡现在还被最亲近的属下扣了龙阳之好帽子的顾丞相:……
楚月安一出顾府便被早已守在外头的林彻拦住了。
他脸色恐怕实在难看,竟让向来不重细节的林彻也看出了端倪,林彻看上去本要对他说些什么,却在目光触及楚月安时一愣,连忙抓住他手臂,低声问:
“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楚月安摇头,“回府再说。”
任林彻如何焦急,楚月安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半个头,步履比往常快了不少,直往府中去。好在林彻早被等候磨炼了耐性,几次询问不得结果,被他气笑,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小包,塞入楚月安手中:
“行,都快大中午了才出来,丞相府是穷得没饭吃了吗?吃点垫着。”
楚月安总算舍得看他一眼,谁不说话,身体却很诚实地接过,打开一看,是他去岁在京常买的城南的一家桂花糕。
“谢谢。”
林彻捅他一下:“得了,快走。”
边关传讯便如一枚石子,打破了雍都看似平静的一潭死水。
由顾少室向陛下请命,即刻重整此前一直由御前司代职的雍都禁军,并举荐其大伯,也就是顾建庭的庶兄顾健衷,上任为禁军指挥使,陛下自然首肯,随后便令人带两百禁军包围吕府,名为保护,实为监禁。
同时,陛下明面上虽将此事交由顾少室一人负责,却在第三日的朝会之上,警示太子陆景辞“莫忘储君之责”,当趁此机会向丞相取经,学习军政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