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这个人,已如烙铁的印迹,深深烙在了她的脑海。
她今日特意来这一趟——特意看看这个杀母仇人,便是想将他八年后的样子也深深烙进脑海。
他们一个坐于门口,一个坐于窗前。
中间隔着大堂五张木桌的距离。
当日在登闻鼓前,她与他也曾隔着这样的距离,她眼睁睁看着他挥刀割向娘亲的脖颈,眼睁睁看着娘亲在地上抽搐着血尽而亡。
这是生与死的距离;
这是阳阴两隔的距离;
这是仇恨的距离;亦是她走过八年艰辛岁月的距离。
如今她来报仇了。
他让娘亲死,她便让他死。
刘达忠并未意识到苏荷的存在。
他正一边饮酒一边吃着花生米,几乎看也未看她一眼。
这是他家门口的酒馆,他每日来一回,也等同于他半个家。
这一日也与寻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他甚至不会想到有人敢来找自己寻仇。
他身为朝廷命官,身手不错,且背靠周家,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找他麻烦?
他已饮完最后一口酒水,并吃完瓷碟里最后一粒花生米,继而起身走出了酒馆。
他并未付钱,因为在这同心巷,没人敢收他刘达忠的钱。
苏荷看着他的背影,道了声:“他也变老了。”
张秀花答:“即便他变老了,看上去也仍然可恨。”
苏荷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杯盏里的柑橘水,窗口的阳光泄进来,映得她的脸半明半暗,她问:“姑姑觉得,一个人要怎么个死法,才最痛苦、最惨烈?”
张秀花兀地落下泪来。
她急忙扭头,抬手抹掉泪,哽咽回:“你娘亲……你娘亲那样,难道还不够痛苦和……惨烈么?”
苏荷又说:“姑姑,我要让刘达忠死得比娘亲更痛苦、更惨烈。”
张秀花缓了缓:“让他……被乱刀砍死?”
苏荷摇头:“不够。”
“那让他中毒而死?”
“中毒死至少留有全尸,还是不够。”
张秀花想不出了,“小姐想让他如何死?”
苏荷眼睫翕动,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娘亲突然被刘达忠割喉后倒地的情景,那时的娘亲该有多绝望啊!
她说:“最好让他被活活烧死,烧得他痛不欲生、烧得他一点点变成焦碳、枯骨。”
张秀花听得倒抽一口凉气,往窗外瞄了瞄,压低声音:“莫非小姐想去刘宅放火?”
苏荷又开始低头搅动柑橘水,“刘宅里还住着刘达忠的女儿女婿以及一众下人,我不杀无辜之人。”
“那小姐要如何行事?”
苏荷饮了一勺柑橘水,滋味酸酸甜甜,令人心情愉悦。
她说:“我记得离登闻鼓不远便是城墙,城墙外有一片低洼的瓜地,瓜地里有好些瓜棚,咱们选一个瓜棚,再将刘达忠引过去即可。”
张秀花面露担忧:“离登闻鼓那样近,便是离官衙近,行事会不会……有危险?”
“不怕,娘亲当日便是死在登闻鼓下,她定会保佑咱们的。”
苏荷声音低沉,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想让娘亲更清楚地看到,当年杀她的仇人是如何惨死的。”
第45章旧事2